連着兩個金餅砸下來,沈蕙對這蕭家郎君的好印象直線上升:“那晚您已經送過我金餅了,今日還送,這謝禮未免過于貴重了些。”
“姑娘收下吧,算作我的一點心意。”蕭郎君又一拱手,“日後便将它放在獸房養,我不帶回前院了。”
“那狸奴很健□□産後也不見消瘦,如今被我起名叫糖糕。”沈蕙觀他确實誠懇,放心收了金餅到荷包中,“它誕下五隻小貓崽,各個生龍活虎的,郎君放心。”
他溫聲颔首:“若它們生病或有事,希望姑娘盡力救治,若需要銀錢去買藥材,盡管到前院藏書閣尋我。”
“不用郎君出錢,獸房如果想給小獸們看病,可從大庫房那支銀子。不多但夠用,一隻狸奴又能得什麼大病。”沈蕙心内忍不住腹诽,若真不幸生了大病,以古代這醫療條件,也沒法醫治啊。
“大庫房那規矩重重,恐怕不容易支銀子吧。”蕭郎君尚且不知大庫房被清理。
沈蕙察覺到他的消息遲鈍,便沒多言:“往後應能容易些。”
他眼眸微沉,但面上神情依舊是木讷溫吞:“你自己心中有考量,我不多言,隻記得遇上急事,去尋我的書童靜言。”
楚王待這個外甥不差,所侍奉的奴仆與自家兒子們規格相同,四個大嬷嬷兩個大丫鬟六個小丫鬟,外加十個掃灑的雜役。
可蕭家郎君嫌人多亂哄哄的,從客院搬進藏書閣住後,身邊隻餘一個書童靜言。
“郎君不看看糖糕嗎?”到底是收了人家的錢,沈蕙又問一句。
“我不該在後院久留。”蕭郎君卻推辭。
沈蕙無意和他有太多瓜葛,隻是假意挽留幾句,帶上金餅回了獸房。
歇息時間已到,她又該練字。
小樓之上,批閱沈蕙課業的段姑姑瞥見那令她不釋手的金餅,了然道:“是蕭家郎君來了?”
“不是說他父親被削爵了嘛,為何出手仍這般闊綽?”沈蕙納罕道。
“破船還有三千釘,何況是一門兩侯、公主出降的蕭家。”段姑姑思及蕭家郎君,半是警告半是歎息,“他的事你少打聽,别給自己惹麻煩,也是别給那孩子添麻煩。”
蕭家有兩房,大房封鎮安侯、二房封武安侯,兄弟倆均立下赫赫戰功。鎮安侯既是蕭郎君之父,被削爵後卻未抄家,但沒了那等品級,坐擁侯爵府規格的宅子自然無法再住下去,其妻宜真公主領着兒子搬回公主府。
原還好好的,但誰知宜真公主自丈夫削爵病逝後郁郁寡歡,時常夢魇,又性情大變,躲進京郊道觀中清修,撇下孩子,不問俗事。
蕭郎君的叔叔武安侯則懼怕身受牽連,閉門謝客,不允許家中接濟侄子。
最後,隻能由楚王這個舅舅出面,接外甥入府撫養。
薛皇後倒是曾有意照拂外孫,奈何其母宜真公主天真爛漫、不分敵我,從前與庶兄先豫王甚為要好,每每想到此處,薛皇後隻覺厭惡,如此也疏遠了外孫。
沈蕙連聲答應:“是,若非他一出手就是一個金餅,我絕不輕易跟前院的主子說上半句話。”
“明日上元我放你一日假,後日你生辰再放一日。”段姑姑往紙上圈出幾個略潦草的字,讓她重寫,“即便是休息也不可荒廢練字,至少該寫上半張大字。”
“生辰?”她眨眨眼,顯然沒反應過來。
“你生辰你不記得?”段姑姑卷上一張大字,輕拍她發頂,“還要你妹妹來與我求情,許你休上一天,仿佛我多嚴苛一般。”
正月十六,乃原主生辰。
沈蕙這才發覺要露餡,貧嘴道:“這不是我過于沉迷練字學習,勤奮刻苦,不僅廢寝忘食,連生辰都忘了。”
“少和我油嘴滑舌。”段姑姑哪裡能猜到沈蕙是後世孤魂,壓根不知原身的生辰在哪日。
“姑姑,上元節您不出去嗎?”沈蕙問道。
段姑姑興緻寥寥:“亂哄哄全是人,隻有未及笄的小姑娘才喜歡去逛街看花燈。”
逢年過節一出街總是人擠人,不知是看景色還是去數人頭,無論何地無論何時空,皆如此。
“還真全是人啊......”上元節當晚,凝望平康坊裡行人的摩肩擦踵,沈蕙方知段姑姑講的是真理,她大聲喊六兒,“你最熟悉外面,現在去哪?”
平康坊是距離崇仁坊最近的幾個裡坊中最熱鬧的裡坊,北曲裡多名妓,幾個小丫頭不方便到那邊,隻往其餘三曲裡逛,到酒肆裡買胡商現做的胡餅,去小販支的攤子上吃炸粔籹。
人聲鼎沸,六兒亦是聽不清,扯嗓子喊回去:“去徐家酒樓附近,那的花燈比别處好看。”
“滾開,讓開!”
馬鞭聲破空飛來,不知是誰家奴仆驅車行來,餘下幾點馨香馥郁的脂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