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炎熱,裴樂習慣穿半袖的輕薄葛布衣裳。
行走交錯間,兩人的手背和小臂時不時接觸,又随着擺動立即分開。
裴樂感覺到了,但并未當回事。
農家的男哥大防不似官家貴族那般嚴苛。插秧時個個都得下地幹活,卷起褲腿撸起袖子,女子哥兒的手臂腿腳同樣暴露在外,打眼一望就可瞧見一片。
他都習慣了,況且他還跟漢子打架呢,不僅會碰到手臂,他還會踩住對方脖子呢。
程立倒是有些在意。
他小時候也跟哥兒玩過,但那個時候太小了,都是六七歲前的事。後來到了麻雙村,他鮮少出門,就幾乎沒接觸過同齡女子哥兒了。
他将手臂往裡收,擡眼打量裴樂。
哥兒正饒有興緻地觀察四周一切,但不包括他。
程立收回目光,也和裴樂一樣将注意力放在四周的景象上。
辰時将至,攤主早已就緒,臊子面、餡餅、小馄饨應有盡有。
他們是吃了早食才出發的,不餓,但石頭年齡小看見好吃的就吵着要。
裴伯遠便做主買了四張肉油餅,五文一張,攤位有手掌大的油紙供取用。
他取了五張油紙,跟石頭一人半張餅,剩下三張分給三人。
肉油餅很薄,擀得比人臉還大,表皮烤得酥脆油香,内裡薄薄一層肉餡,肥瘦恰到好處,吃起來香得不行。
裴樂咬了一口就不覺彎起眼睛,覺得來這一趟值了。
到了雜技表演的地方,觀衆還不算太多,裴樂拉着石頭站到側面。
這裡視野不如正中好,但也都能看見。
程立站到他旁邊,周夫郎和裴伯遠就站在他們後面。
台上的素衣小姑娘執一杆紅纓槍,閃轉騰挪,耍得虎虎生風,迎來一陣又一陣的喝彩,石頭還是頭一次看這樣的表演,激動得直蹦。
槍風一掃,槍尖抵在了素衣漢子的脖頸上。
漢子不閃不避,反而用自身的力量和槍尖對抗了起來。
石頭張大了嘴巴,裴樂也看得吃驚。
槍尖收回,那漢子脖頸完好無損,一滴血都沒有流,還能作揖喊話,衆人無不歎服。
裴樂想了想家中鐵器的觸感,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往裡按一下,一股不适感頓時襲來。
他收了勁兒,實在想不通那漢子是怎麼做到的。
小姑娘走下台,端着盤子收打賞,漢子又表演起了拳法。
裴樂摸了摸自己的錢袋。
醫藥錢出了一兩三十文,他剩下二十七文,跟着去賣了一次雞蛋,得十五文,這段時間大哥給了十文零花錢,加起來總共五十二文。
他在家留了四十文,隻帶了十二文出來。
他摸了兩枚銅錢,放進盤子裡。
程立給了三文,周夫郎也往盤子裡放了錢,但裴樂站在前面,就沒看清阿嫂放了多少。
台上表演仍在繼續。
拳法表演結束後,那漢子和小姑娘開始表演起雙人雜技,各種難以想象的動作被兩個人輕松地做出來,看得人興奮不已。
裴樂覺得自己兩文錢花得很值。
後來又去看了一會兒變戲法,又打賞兩文,口袋裡便隻剩下了八文錢。
巳時一刻,太陽高照,藝人們收攤,勾欄的人頃刻間少了大半。
周夫郎打算帶石頭去布店之類地方看看,來一趟多少買點,裴伯遠自是跟着他一起。
“我跟程立想自己逛。”裴樂不想跟着去。
買家用他沒有發言權,周夫郎又選得慢,總要對比很久,對他來說太枯燥無聊了。
裴伯遠:“那你們自己逛着玩,巳時結束前到車場子集合。”
裴樂連忙點頭,保證自己會早點到,然後目送三人走遠。
程立看向他:“我們去哪兒?”
裴樂沒什麼想去的地方:“随便走走,到處看看,或者你有什麼想買的東西,我可以陪你去買。”
程立沒有要買的,裴樂便帶着對方到處走,哪裡聚集的人多就去哪裡湊熱鬧,聽攤主王婆賣瓜,看别人讨價還價。
也蠻有意思。
巳時過半,陽光熾熱起來。
裴樂不再往人多的地方湊,抹了把汗:“我們去車場子吧,那裡有棚子,可以歇涼。”
程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四周,道:“等會兒。”
說罷,程立往一個攤位走去。
那攤位是賣飲子的,攤主才把攤子支起來,桶裡的冷氣離近了便能感覺到,十分清爽。
裴樂摸了摸自己的錢袋,輕輕一扯程立的衣袖,悄聲:“很貴的,而且你身子虛,不宜飲用冰水。”
如今還沒有制冰的技術,夏日所有冰都是冬季裡大戶人家采集了,放在地窖中方能儲存至今。
清奉縣并非嚴寒之地,冬季裡厚冰本就不多,更不用提後面還要經過許多步驟。因此,夏日冰飲極貴,隻有富貴人家才能吃得起。
裴樂長到如今,也就小時候嘗過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