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無缺一直坐到了時間将近12點,日曆都要翻過新一頁的時候。某總早就在兩個小時前得到溫無缺禮貌的道别後,面上依依不舍但腳底步履飛快地走了,店裡其他桌的客人也陸續離開了。偌大的餐廳裡現在隻有她這桌。
一般人這時候早坐不住了,但溫無缺不是一般人,有目标的時候她一向有耐心。
溫無缺知道不管願不願意,那個寒香尋派來的經理或者那個叫容鸢的店長,二人中總得有一個人先和她搭話,來打破這僵局。
餐廳是有營業時間的,隻是這種格調的餐廳,哪怕客人就坐着想喝幾杯水,超過時間,他們也不能趕人,而客人在場的時候他們也不能做清潔工作。換言之,溫無缺坐下去,他們也不用下班。
溫無缺其實希望是容鸢。這店裡的經理她見過幾次,原來在寒香尋的酒廠操持雜事,是寒香尋的心腹,有點難纏。溫無缺在工作以外不習慣和男的打交道。
指針停留在12點前,容鸢總算從廚房出來了。
溫無缺饒有興味地看那個經理向容鸢打眼色,而容鸢面無表情地無視了。
容鸢徑直走到了她面前。
“溫總還需要加菜嗎?”容鸢的聲音和耳機裡傳來的一樣,她顯然已經先确認過了今天預約的賓客名單。
“兩壇‘離人淚’,謝謝。”溫無缺露出勝利的笑容。
寒香尋的酒廠是比較傳統的酒廠,主産各色清米酒。其中最出名的是一款傳承千年的含梨花香氣的清酒,寒香尋給它單獨注冊了專利,取了名字叫“離人淚”。那個酒廠每年産出不少,收入頗豐。離人淚是其中最貴卻産量最少的,每年的釀造時間還得配合梨花的花期,不僅量少還少得不穩定,因此這兩年一壇酒在市場上能賣不少錢。
溫無缺按某總的喜好,從秘書挑的一堆餐廳裡敲定了這家,就是為了想要買寒香尋放這裡分銷的離人淚。
原本按她和寒香尋的交情,弄兩壇酒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而且還能免費拿。但她之前騙光了寒家丫頭手上的存酒,被寒香尋知道了,她就再也不能從寒香尋那裡白拿酒了。
溫無缺現在努力把自己一雙桃花眼眨巴得顯大一點,盯着容鸢的眼睛看。而容鸢沒在看她,容鸢在思考。
“不行。”容鸢生硬地拒絕,再解釋道,“我記得溫總是開車來的,那不能賣給您。”
“我又不是現在喝,我買兩壇打包帶走。”溫無缺微笑道。
“不行。”容鸢拒絕地更幹脆了,她這次原因都不是解釋了。
“我可以按市售價格的三倍購買。”溫無缺循循善誘。
“不行。”容鸢複讀。
“容老闆有錢不賺?”溫無缺不信。
“我不是老闆。”容鸢惜字如金。
也許是站煩了,容鸢在溫無缺再開口前,舉起了手機,把屏幕兩給她看,說:“我問過寒姐了,她說金頭發的一律不賣。”
溫無缺看着容鸢手機屏幕上和寒香尋的聊天記錄,覺得容鸢的說法還是蠻客氣的。
溫無缺懊惱地垂下肩膀,整個人仿佛要溶化成液體從椅子上滑下去。
“你們收拾吧,我想再坐一下。”溫無缺垂死掙紮,道。
容鸢收了手機,轉身回了廚房。用餐區的店員聽到溫無缺的話,如蒙大赦,趕緊出來打掃。
溫無缺在椅子上癱了一會兒就起來了,準備去進行最後一擊。
溫無缺理了理身上本來就很平整的套裝,敲了敲廚房的玻璃。
玻璃之後,容鸢本來和其他廚師一樣在低頭擦拭自己的操作台,聽到聲音才慢吞吞地擡頭看她。
溫無缺朝她招招手,容鸢微微皺眉,擡手向右邊指了指,溫無缺順着她的指尖瞅過去,廚房門上挂着“員工通道,貴客止步”的牌子。溫無缺收回視線,對上容鸢雙眼。
容鸢目光銳利,隔着玻璃冷冷看着她,看了大約三分鐘便轉過頭去向刺身區的廚師說了什麼,那邊朝容鸢點個頭比了個“ok”手勢,于是容鸢走過去,操起對方的刀,回頭蹬了溫無缺一眼,确保溫無缺看到後,才轉回頭片起了負責刺身的同事給她搬來的生魚。
廚房的隔音不錯,溫無缺其實是聽不見裡頭的聲音的。但是容鸢故意稍微側身給她留下了足夠的視野,确保她能看清容鸢手腕快速翻動把晶瑩剔透的魚肉一片片削進盤子裡的畫面。那閃動的刀光讓她錯覺聽到了刀刃破開空氣的聲音。
溫無缺恍神了,她仿佛正躺在砧闆上仰望容鸢,被容鸢細細切作臊子。
溫無缺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容鸢的刀已經指着她的鼻子。容鸢一手托着那盤生魚片,另一手抓着一把餐刀,刀尖上挂着一片魚,面無表情地下起逐客令。
“少喝點酒,吃了東西就回去吧。”
溫無缺好涵養地笑笑,舌尖貼着刀尖把魚片卷進了嘴裡。
細嚼慢咽後,溫無缺咽下魚片,說:“注意食品衛生啊。”
“這刀不是店裡用的。”容鸢連刀帶盤子往她手裡,一塞,又回廚房裡去了。
溫無缺知道這人今晚不會出來了,畢竟進出廚房還要一直穿脫制服,容鸢看起來不像想為了她再麻煩一次的樣子。
溫無缺用餐刀插着生魚片邊吃邊想,容鸢片魚的手藝比她菜的手藝強不少,這保留了魚肉最佳口感的手藝沒個十年修行練不出來,寒香尋怎麼不開個高級料理亭算了?反正她看起來也不像想靠美食賺錢,開什麼好像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