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鸢并不想放着要收的衣服不收,和溫無缺肩挨着肩擠在一張沙發裡,面對着茶幾,在同一台電腦上進行國際象棋對弈。既然溫無缺主動提出如果自己輸了就把白煮蛋吃了,容鸢也不想費心去糾正她的挑食,就答應了。容鸢不知道溫無缺棋藝如何,不過隻下2盤的話,可以陪一下。
結果第一局棋結束後,盤面戰況十分慘烈,溫無缺遵守諾言皺着眉頭勉強啃了一口白煮蛋,便靈機一動,說:“我剛才說的是我輸一局吃一口。”
容鸢驚呆了。沒想到溫無缺第一次這麼耍賴就為了少吃兩口蛋。她看了眼溫無缺在白煮蛋上啃出來的缺口,算了下起碼要多下10盤棋溫無缺才吃得完第一顆蛋。溫無缺眉心的褶皺爬到了容鸢臉上。
“那你故意小口吃呢?”容鸢擰着眉頭問她。
“我是這麼賴皮人嗎?”溫無缺看起來很有自信,“我保證每一口都跟第一口啃一樣大。”
容鸢算了下,點頭接受了。多下幾局反正結果也差不多。
容鸢曾經跟溫無缺說過,如果查她的英文名,能查到她為了申請大學參加的一些比賽的得獎記錄。其中就有她高中時參加州級象棋比賽得獎的記錄,點開網頁甚至能看到她17歲的照片。原來溫無缺沒查。容鸢對此有些驚訝,但不多。
容鸢學國際象棋的初衷是興趣,深入鑽研下去的原因是它能為自己申請好大學加分。容鸢大部分的愛好,在兩位爸爸的建議下到最後都變成了這樣的加分項。她不能有純粹的愛好,因為她的膚色和出身決定了她申請一所一流的大學會比别人艱難些,所以她所有的愛好都必須變成手段。容鸢接受了,然後在順利讀到理想的大學理想的專業後,她和曾經的愛好都一刀兩斷。她那時候想着,既然她隻能選唯一的目的,那目的達成了其他也不重要。她隻是沒想到,她選擇的目的,并不選擇她。
溫無缺把那一口蛋都含到快化了才勉強咽下去,還喝了一大口溫水來順氣,仿佛吞的是什麼毒藥。容鸢莫名有些慶幸,溫無缺吃她店裡的分子料理的時候好歹沒有露出過這麼明顯的厭惡,說明溫無缺對分子料理還沒達到生理厭惡的程度。
她倒是想跟溫無缺說,如果真吃不下就算了,反正溫無缺的身體也不會吃兩顆煮雞蛋就一下變好,繼續體虛和她關系也不大。但溫無缺的态度顯然是蛋可以不吃,棋是一定要下的。她看溫無缺這樣,就打消了讓溫無缺把蛋扔掉的念頭。
溫無缺很快在電腦上打開了第二局本地對弈模式的棋局,兩個人還像剛才一樣,輪流湊過去指揮自己的棋子。
開局的對壘平平無奇,兩個人禮尚往來,互吃了對方的一兵一馬,緊接着像在複制上一局,溫無缺緊接着就是不慌不忙推着象走了一步。容鸢一下就看穿了她的意圖。
容鸢本以為溫無缺這人下棋會像她生活中喜歡到處彰顯自己的存在感似的,充滿激進張揚的進攻,實際上溫無缺下棋的風格跟她平時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溫無缺喜歡打防守局,用防守的姿态誘敵深入,讓容鸢要麼和她以守勢相持,要麼長驅直入,等着被溫無缺甕中捉鼈。溫無缺連着兩局都在開場之後慢悠悠地挪象,就是讓容鸢先走幾步的意思。
如果這是她還在為了拿獎打比賽的時候,容鸢會耐着性子和溫無缺打相持局,但輸赢現在對她來說已經沒什麼意義,容鸢直接用了以前教練不讓她用的快攻打法。
她知道溫無缺桃花眼一轉就是在算棋,國際象棋的本質是數學,也是邏輯推理和策略布局,是溫無缺看着會擅長的領域。————溫無缺确實下得很好。
容鸢的教練是個退役的女棋手,樂呵呵的白人老太曾對容鸢在棋盤上的風格表示過訝異,說她平時看起來很沉穩,像是什麼都能忍,而到了棋盤上仿佛什麼都不願意忍。容鸢猜這話用中文來理解,就是教練批評她在比賽裡出棋過于有侵略性。
例如溫無缺把她逼到棄車保王的局面,她也隻會真的推着車上去送死,而不動其他機動性更靈活的棋子去吃溫無缺殺進來的馬,也不在乎車不能保護王以後,王将被限制在了王座上,有輕易被将死的風險。
第二局的結果并沒有逼第一局好看多少,終盤的時候雙方陣營都可用慘烈來形容,容鸢還是險勝。
溫無缺不情不願地在容鸢遞過來的煮雞蛋上啃了第二口,然後嚼都不嚼就硬吞下去,再用水杯裡剩的溫水強行送服。
“大老闆,”溫無缺沒有馬上開始第三局,她在沙發上橫躺下來,雙腳翹在另一側的扶手上,腦袋則舒舒服服枕在容鸢的大腿上,仰頭看着容鸢,問,“可以追加規則嗎?”
容鸢低頭看了一眼躺自己大腿上的人,看溫無缺雙眼亮晶晶的,似乎很開心的樣子,有點不能理解溫無缺心情怎麼忽然變這麼好。
“追加什麼?”容鸢好奇地問。
“接下來,如果我輸了我吃一口雞蛋,如果你輸了你要讓我吻一下。”溫無缺咧嘴一笑,提出了新要求。
“這算懲罰?”容鸢忍不住反問她。
躺在容鸢腿上的那張漂亮的笑臉僵了一下。溫無缺側過身去,臉貼着容鸢的大腿肌膚,轉而面向電腦屏幕,伸手又打開了新的一局。
第三局的開頭仿佛又在複制前兩局,這次溫無缺又在慢吞吞推她的象時,容鸢就知道這大概是她能赢溫無缺的最後一局,或者二局,具體要看運氣。又或者,她願意像溫無缺那樣走一步已經把後面二十步都算好了的話,也許可以多赢一會兒。
溫無缺不喜歡吃白煮雞蛋,所以溫無缺提出輸棋的懲罰是吃一口煮蛋,容鸢才答應和她對弈。但是容鸢喜歡和溫無缺接吻,她不是很理解為什麼她輸棋的懲罰聽起來像對兩個人的共同獎賞。
溫無缺賴她腿上不起來了,就這樣繼續側身枕她腿上,隻在輪到自己下棋的時候伸手向筆記本電腦的觸控闆,操作下自己的棋子。
和溫無缺下棋很累,容鸢不喜歡動腦,溫無缺顯然看出來了,步步緊逼試圖讓容鸢用上全力。溫無缺很有耐心設置各種陷阱,重複用同樣的開局試探和學習容鸢的棋路,嘗試在中盤用各種出其不意的展開讓容鸢放棄自己進攻的節奏。
容鸢第三局勉強下赢的,赢了以後她低頭看溫無缺的側臉,疑惑自己剛才怎麼會覺得小溫總下棋不像小溫總的,明明棋風如其人。
溫無缺又改成仰卧,她轉身的時候新修剪過的頭發蹭着容鸢的皮膚,讓容鸢覺得有點癢。溫無缺人躺平了看着容鸢,指了指自己的張開的嘴。容鸢從溫無缺剛啃了兩口的煮蛋上掰了一塊大小合适的,塞進溫無缺嘴裡,附贈了一個皮笑肉不笑。
溫無缺嗆咳了一下。
“大老闆你不會玩不起吧?”溫無缺直直看向容鸢眼底,笑得狡猾。
“繼續吧。”容鸢淡道。
之後的展開如同容鸢之前對二人實力、風格的客觀評估,第4局容鸢還能僥幸維持勝利,可結束時溫無缺啃着白煮蛋已經不再苦着臉,那得意的神情就像在說“這是最後一次“。容鸢被逗笑了。
“我這麼好懂?”她沒把話問出口,隻是淺笑着低頭看溫無缺。
溫無缺看懂了,向上伸手鈎住容鸢的後頸,冷不丁把人腦袋往下一按,自己則仰起臉吻了上去。
容鸢想說蛋白質剛剛在口中分解時的味道是不怎麼樣,難怪小溫總不喜歡吃白煮蛋,但依然閉着眼睛順着溫無缺靈巧的舌尖引導,逐步加深了這個吻。
兩個人分開的時候溫無缺的胳膊還鈎在容鸢脖子上,迫使容鸢不得不彎着腰,她得意洋洋地說:“預支的。”
“那你沒赢呢?”容鸢認真發問。
“你要認真了?”溫無缺故作驚訝,手順着容鸢的脖子往上輕撫,停在容鸢耳邊捏了捏她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