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你有點難,不讓你赢還是很簡單的。”容鸢誠懇地回答。
溫無缺表情豐富,像被吓到一樣,松開了容鸢,拍拍胸口說:“哎呀我的大老闆,你輸不起的樣子真的很吓人。”
溫無缺在所有的棋類運動裡,最中意圍棋,平時出于社交需要去繡金樓找李祚下棋,也都是下圍棋。溫無缺覺得那種用上所有腦細胞來計算後手的感覺确實不賴,她也喜歡棋局全程都要屏息注意的如履薄冰的緊迫感。在圍棋棋盤上,每一手不起眼的棋子都蘊含可以輕易颠覆全局的力量,溫無缺喜歡每一子都物盡其用。可惜李祚老大爺棋瘾很大,棋商不高,就是個臭棋簍子。溫無缺和李祚下棋,腦細胞主要消耗于想辦法自然地在10次裡輸3次給他,每一局棋都跟熬日子一樣艱難。
溫無缺工作間隙想鍛煉腦子的時候,就把主意打到了唐新詞身上,結果唐新詞這人也懶,下國際象棋或者中國象棋都可以,實在不行西洋跳棋和五子棋也湊合,就是不陪她下圍棋。按唐新詞的話說,跟溫無缺下圍棋又費時間又傷腦子,怕老了又傻又秃,加錢也不幹。
溫無缺勉強同意和唐新詞下國際象棋,唐新詞煩人,又得寸進尺加上了限時規則,手機計時器一開放在旁邊,雙方走棋時間都不能超過1分鐘,超時判負。溫無缺試了幾次,發現自己腦子實在轉不過那女人,遂放棄找唐新詞消磨時間了。
她的業餘愛好所剩不多,身體扛不住了就隻能擱家裡動腦,也試過上網找人下棋和打橋牌,被當時還沒上初中的寒江尋看到,問她怎麼在那種幼稚的在線遊戲廳裡找人打牌。溫無缺不覺得打牌這事幼稚,但同意她匹配到的對手都挺弱智的,于是把遊戲大廳卸載了。
寒江尋趁機招招手,就拉溫無缺去打網遊了。寒江尋說她建一個帥氣的少俠賬号,和溫無缺做“情緣”。溫無缺同意了,建了一個看起來就很可愛的少女号,取名“盈盈”,等着寒江尋來找她“組情緣”。進了遊戲寒家丫頭一心奔着使劍的門派去了,而溫無缺找了一個專攻遠程暗器的門派。實際開玩以後,寒江尋身為未成年人,上線被遊戲系統的“防沉迷”功能制裁,下線被她親媽寒香尋揪着耳朵直接制裁,根本沒什麼時間玩。溫無缺隻能自己玩。
那陣子溫無缺會戴個耳麥和陌生人組團攻克遊戲裡的副本,為了不暴露身份,就把辦公室的門窗都關緊緊地,躲在辦公桌後面捏着嗓子說話,也給她在遊戲裡的創建的少女角色戴上了貓耳外觀,假裝自己是個時間很多的女大學生。這身份最後讓溫無缺每天下班不回家在辦公室打遊戲之餘,見識了很多人類多樣性。
最後溫無缺在遊戲裡混出名堂了,寒江尋那個号因為上線時間太少,還連滿級都沒有。她剛好也玩膩了,就把賬号丢給寒江尋,讓寒江尋上她的号玩,并囑咐寒江尋開麥克風和人聯機攻殲副本的時候,如果有人問起為什麼盈盈聲音變了,寒江尋就說是她盈盈現實裡的女兒,可以少很多不必要的騷擾。寒江尋嫌棄溫無缺這個賬号,從角色外表到溫無買的那堆粉紅色加各種貓耳狗耳的外觀都嫌棄了一遍,溫無缺氣極反笑,給小丫頭發了微信紅包,說小丫頭是幫自己代練,這才哄得寒江尋勉強接受了這個審美“詭異”的賬号。
溫無缺不玩遊戲了,但因着遊戲裡的門派經曆,她在現實中開始對飛镖感興趣,以前她能拉開弓的時候對飛镖這種活動毫不關心,隻喜歡偶爾去射箭。寒香尋是個資深的飛镖愛好者,聽溫無缺不鄙視飛镖了,就帶溫無缺去同一個俱樂部玩。溫無缺認為飛镖計分算起來有意思,又可以幫助她術後功能恢複良好的雙手提升靈活度,投擲飛镖的技巧不在手指手腕的力度上,有一大半用的是腦子,就迷上了。寒香尋隻道她對飛镖的愛好生奇怪,畢竟寒香尋自己從來不算這些勞什子,她就是準星和力道特别好,和溫無缺比賽能赢到溫無缺閉嘴。
不過溫無缺到底不能長時間投擲飛镖,又是玩了一陣子以後興趣就慢慢淡了。最終,兜兜轉轉找了半天業餘愛好的溫無缺,還是像一個除了工作以外極度缺乏個人愛好的人。
溫無缺沒想到,今天她為了打發時間欺負電腦裡唯一一個自帶遊戲裡的人機對手,赢太容易覺得沒意思想拉個活人陪她下棋,就問了屋裡唯二的活人,最後竟然有意外收獲。
溫無缺發誓她本來隻是覺得容鸢身為一種實際上的老外,應該熟悉國際象棋,就像在國内随便路邊拉一個人都會下中國象棋一樣。她沒想到容鸢真是個大寶貝。
容鸢的國際象棋下得出乎她意料的好,可以稱得上很強。容鸢棋風犀利、爽快,乍一看和生活中的本人反差極大。生活裡的容鸢給人的印象是一個情緒淡然的人————偶爾會被人誤會成不近人情————沒有她在棋盤上表現出的攻擊性那麼強。容鸢下棋的時候甚至為了快攻可以下一些不顧後手的棋,如果被溫無缺帶溝裡了,她就果斷棄子換攻擊路線。
溫無缺覺得解讀容鸢的棋路,很像在探索容鸢這個人隐藏的一面。溫無缺見識過很多次容鸢的這一面,大部分時候容鸢都随便她挑釁不和她就一個非原則性的問題過多糾纏,而一旦她試探得過分了,容鸢會一反常态,堅決讨回來。比如溫無缺頸側的牙印就是這麼來的,容鸢每次被她撩撥得要丢盔棄甲之際,都喜歡一口悶她肩頭或者脖子上,容鸢敗得越徹底,咬她越用力。溫無缺身上之前的那批牙印過了這近兩個月時間好不容易消幹淨了,經過這一夜折騰又被容鸢補回來了。
再比如現在,容鸢又一次因為輸棋被溫無缺吻得喘不上氣而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吟,溫無缺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幻聽,舌尖上突然傳來的尖銳而真實的刺痛就打斷了她的思緒。
溫無缺坐了起來,雙手捂着嘴哀怨地瞪着容鸢。容鸢沒有看溫無缺,可是耳後連脖頸泛起的一片潮紅出賣了她。
“下一局。”容鸢盡量穩着語調說,還是不看溫無缺。
溫無缺膝蓋在沙發上前挪兩下便重新貼到了容鸢身上,她前胸壓着容鸢的肩膀,一把摟住人脖子,親了親容鸢現在紅得不正常的耳垂,挑釁着笑道:“你是真的認為你下一盤就有機會赢嗎,大老闆?”
“百分,百分之五十。”容鸢被她親得一哆嗦。
溫無缺不用細看就知道容鸢的眼神現在一定透着殺氣,适時退開,正襟危坐,又開始了新的一局。
容鸢說話是挺嚴謹的。溫無缺會用套路學習容鸢的棋路,容鸢同樣也能反向掌握溫無缺的風格。在溫無缺穩定連赢了3局以後,這一局容鸢還真是做到了50%的勝率。又進行了約莫30分鐘的厮殺後,溫無缺盯着自己的電腦屏幕,差點鬥雞眼就定型了轉不回去了。
溫無缺腦子轉了一圈,立馬想明白容鸢剛才那奇怪無章法的連攻是在幹什麼。這情形在國際象棋比賽裡不能算非常少見,溫無缺隻是忽略了容鸢會用這招的可能性。她還以為容鸢是被她親得大腦缺氧還沒轉過來。
現在的情況,容鸢肯定赢不了,但是溫無缺相當于無棋可走,走了也隻有一個結果。她被容鸢“逼和”了。
“你故意的。”溫無缺扭臉看向她左側坐着的容鸢,用的是肯定句。容鸢恰好也偏頭過來和她對望,臉上又挂着微笑。————今天容鸢笑的有點太多了。
容鸢雙手捧起她的臉,輕輕向内擠壓的同時,湊上來在她唇上淺啄一下,便退開來收斂了笑容,說:“赢你有點難,不讓你赢還是很簡單的。”這是容鸢4局之前跟她說的話,原來容鸢在這兒等着她呢。
溫無缺不服氣,說:“同樣的招式下一局可沒用了,大老闆。”
容鸢伸手扯了下她的腮幫子,命令道:“你自己說的,跟我去收衣服。”
這話是溫無缺自己說的,溫無缺确實無法抵賴。隻能跟容鸢一起站起來,走向陽台。睡眠不足加上在沙發上呆了太久的緣故,她站起來的時候眼前還黑了一下。
溫無缺站到腦部血液循環恢複正常,頭暈的感覺過去了,才重新邁步走向容鸢家的陽台,然後發現容鸢坐在床頭并沒有去陽台。
容鸢低頭在床頭櫃裡翻找了一番,回頭随手抛了個東西過來,溫無缺下意識就伸手接住了。
“之前忘記給你了。”容鸢說完,會上抽屜,起身去了陽台。
溫無缺低頭一看,發現手心躺着一個紙包。紙的材質很熟悉,她展開一看,果然是寒江尋的作業紙,上面還有她畫的半張餅。在半張餅之上,靜靜躺着一隻造型利落簡約又不會過分秀氣的腕表。腕表的表面是看着是普通的白底,搭配以粉紅金的表殼和指針刻度,表明腕表并不廉價的同時又不會過分俗氣,黑色的皮革表帶在經過多年頻繁的佩戴後邊緣已經有點細微的磨損痕迹,鑒于它的主人————溫無缺————也沒有在很用心養護的原因,細看之下表帶上的細微的劃痕也不少。
這隻表是溫無缺比較常戴的一隻,倒也沒有什麼特殊紀念意義,溫無缺小時候運動神經發達,沉迷各種極限運動,大學的時候逢寒假喜歡飛瑞士去滑雪,那個時候順手買的。已成昨日雲煙的前未婚妻當時還是她的現任,硬拉着溫無缺去逛的表行,仗着家裡的寵愛零花錢多的沒處花,揚言要給溫無缺買全場最貴的限量表。溫無缺不窮,平時也喜歡用運動手環,所以沒有理會那女人的強行示好,認真在一堆天價名表裡挑了這隻相對低調的“白菜價”腕表,自己掏出存款給自己結賬了。
溫無缺記得自己戴着這隻表回家的時候,溫凝問了她選購這表的來龍去脈。溫凝當時很是欣慰,以為這代表溫無缺和她一樣,對權勢富貴沒有興趣,隻追求實用。溫無缺乍舌,腹诽這表隻是在頂奢名表裡算便宜貨而已,實際上對大多數人來說,依然是她們一輩子賺不到的錢。她選這表僅僅是因為她就喜歡這隻表,不是說她不喜歡富貴奢侈的。溫無缺覺得她自己比名表金貴多了,她戴什麼表,什麼表就會憑着她變得高貴。
溫無缺端詳着失蹤了2個月的腕表,她記不太清楚是那晚她站在玄關親吻容鸢的時候跟她的襯衫一起甩出去的,還是她追着容鸢進浴室的時候丢掉的,她後面嘗試找過,沒找到。家政大姐來打掃的時候她還問過家政大姐,對方也說沒看到。她怎麼也沒想到是被容鸢收走了,看表的狀态顯然還是随便收的。容鸢偶然撿到了,随手收納起來了,然後忘記還給她了,直到現在。
她喜歡的這隻腕表有一個缺陷,不是自動上鍊的,2天不上一次發條就會開始走不準,直至完全停止。溫無缺看着表面停了近2個月的時間,笑了笑,走到床邊坐下,拿出手機,對着手機上的時鐘應用校準腕表的時間,開始撥動表冠給它上鍊。
溫無缺調好時間,上好發條,重新把表戴上手腕。
容鸢剛好動作麻利地收了衣服回到屋裡,額際和鼻尖挂着被午後的日頭曬出的細密汗珠。
溫無缺擡手看了眼表面,仰起臉笑着跟她說:“現在是午後2點,我們去超市找點吃的,順便買點菜回來做‘滿漢全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