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筝正立在他的院子裡,同上一次一樣,月魄劍懸在她的身側。一身纖塵不染的氣質,站在簡陋的院子裡,顯得格格不入。
柳一白是跑回來的,他還在喘氣,可楚筝還是從他眼中看到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見過仙長,仙長,您沒有受傷吧?”
楚筝的手這會兒其實也緊握着,她雖然跟了柳一白這麼幾日了,這般與他面對面得,心中還是莫名地有了兩分異樣。
“我無事,”她開口,盡力維持着自己世外高人般的高冷模樣,“山中那隻蟒妖,我已降伏,以後不會作亂,你與其他人說一聲。”
或許是前世對人群的惶恐感還在,楚筝本能裡還是不太想去見人。
“我會告訴大家的,我替大家,多謝仙長出手相救。”柳一白慎重地一拱手,他看着很是沉穩,眼裡卻閃爍着莫名的光,亮得很。又始終隔着距離,态度恭敬。
楚筝點了點頭,說了聲好。她本打算就這樣走的,但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他:“你方才怎麼進了山裡?那種危險的時候,你應該要先保護好自己。”
柳一白的後背,還背着他的弓箭。
他是村裡的獵戶。
這個世道的凡人獵戶并不容易,先不說打這種普通獵物對于修士來說無異于勾勾手指的事情,市面也更青睐妖獸的皮毛。便是普通的獵物,長期受靈力滋長,也多的是異常強壯的。
可柳一白好像是捕獵為生。
聽了楚筝的話後,他的臉上似乎露出了類似于不好意思之類的表情,有一會兒,才猶豫着開口。
“村民們說,這次來的還是上次那位仙子。我記得您上次說打不過來着,就有些擔心……”
楚筝的表情滞了滞,好嘛好嘛,搞半天人家記着的不是自己當時英姿飒爽,而是自己打不過啊。
“不過,沒想到仙長您已經這麼厲害,如今都能一個人解決了。”
不是……還是沒打過……
楚筝的耳根開始發燙,算了算了,不聊了。
“原來如此,我就先走了。”說話間,月魄已經橫在空中,她站上去時,突然瞥到男人眼裡的光彩迅速湮滅了一些,手更是緊緊捏在一起。
像什麼呢?
她想着方才急匆匆跑過來的人,以及這人看向自己時帶着孺慕的目光,連着現在微微沮喪的神情。若是身後有尾巴,現在都該耷拉下去了。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楚筝心中再次對浩然心法說了聲勿怪。
但還是架不住心軟,月魄掉了個頭面向他再次出聲:“柳一白。”
柳一白愣了愣,他擡頭看着空中禦劍的少女,輕輕呢喃着:“仙長……您真的記得我的名字,不是我聽錯了。”
楚筝笑了出來:“我自然是記得的,還有……以後不僅要做一個好人,”她想了想,“還要努力當一個強者。光是做好人,是不夠的。”
柳一白斂了斂方才的失神:“仙長的教誨,我記住了。”
他說完這話,女子的劍便調轉了方向而去。獨留柳一白站在原地許久許久。
她記得自己的名字。
還記得她與自己說過的話。
滿院,仿佛都在這一刻升起暗香來。
***
楚筝沒有直接離開,她又去了一趟玉清宗在朔陽的分部。
“楚真君!”接到消息的時候,分部裡的人就已經等着了,這會兒更是畢恭畢敬地迎了上來,“不知道您大駕光臨,都沒能好好準備。”
楚筝有些應付不了這過分的熱情,她隻能冷淡點點頭,開門見山說了自己的來意:“過幾日,你們就要送新弟子去宗門吧?”
宗門招新,并不全是一窩蜂地往宗門去的。
而是各分部先統一篩選,挑選出有天賦的弟子,再統一送到宗門去,做進一步篩選。
“正是正是,”分部的人忙回答,“真君是有指示嗎?”
楚筝又問:“這之中,有一個叫柳一白的吧?”
管事對名字記不太清,于是拿出已定的名冊找了找,沒一會兒就指着柳一白的名字點頭:“回真君,是有此人。”
楚筝這次遞過去了一個很小的令牌,令牌裡有她的一抹神識在裡,能在關鍵時候護他平安:“你想辦法把這個給他,不用說是我給的。”
她沒說其他的,對方也聰明,什麼都不問,隻恭恭敬敬接下令牌,并再三保證,一定會完成任務。
楚筝想了很多,她還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無論如何,柳一白在山裡露了面,恐怕會生危險,她便多備着。
讓管事的轉交,也是為他撐個腰,免他因為資質受了欺負,或者生出其他岔子,畢竟前世,他确實不在玉清宗内。
這次,等他去了宗内,自己會想辦法尋找适合他的修煉之路。
***
幾日後,楚筝又抽空聯系了杜清越。
“楚師叔?”
靈訊牌連接到對方時,杜清越不僅用上了疑問的語氣,臉上的表情都帶着意外。
顯然,楚筝主動聯系人這件事,實在是不怎麼常發生。
她點了點頭:“清越,我是想問一聲,要不了多久,就是宗門招納新弟子的時候吧?”
“是的。”杜清越問她,“楚師叔是有什麼想法嗎?”
“嗯,我記得此事是你負責。今年,幫我給雪來峰準備兩套東西。”
杜清越愣了愣,像是不可置信,求證似地問了句:“是親傳弟子的東西嗎?”
楚筝點頭:“嗯。”
親傳弟子與其他弟子不同,收進之時,會分發一套與其他弟子不一樣的東西。例如弟子統一的服飾、靈石之類的。
各峰長老都會提前準備,楚筝先前從未收過弟子,負責這些事的外務堂已經習慣性地略過她了。
杜清越也沒想到,畢竟楚筝這麼多年可從來沒有收過徒弟,雪來峰常年也就她一個人和幾個雜役弟子。也就陸雲之來了,再多了一個陸雲之。
“楚師叔居然要收徒弟嗎?”他笑了笑,“怎麼今年這麼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