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他也像嬌嗔,軒明哈哈道,“我以為林元帥是流汗流血不流淚呢。感情哪天,你也為我哭一回?”
林妍白他,“有這麼咒自己的嗎?這是一回事嗎?”
軒明又是哈哈一笑。
“跟你說正經的,我想經常進宮看看他。”林妍慢聲說,“不說什麼太師少保的官銜,起碼教他說話識字,看看生活起居什麼。”
軒明一哂,道,“大舅兼領太師,這些大舅與表哥不能教他嗎?茕兒,他這個皇帝,不見得能比楚氏的那位多坐幾年。”
“楚氏的那位”,自然指的楚婉的長子軒敔。
都是可憐的小孩子。林妍默然,又軟聲對軒明說,“可是他畢竟是個孩子啊。總歸沒到翻臉的那一天,不是?”
“若到了那一天呢?”軒明問她,“你又如何?”
“你放心,我知道我該做什麼。”
軒明看了林妍一會兒,林妍也堅持着看着他,最終軒明一歎,退了一步道,“拿你沒辦法,罷了,我找個機會與父王報備一聲。你小心些,莫招人眼。”
林妍朝他一笑,“嗯,謝謝。”
軒明一哼,點她,“記得你說的,到時候可别找我哭鼻子。”
又隔了幾日沐休,林妍進宮去看小皇帝,卻發覺紫宸殿裡已然盡數換了新面孔。她叫住奉茶的宮女,問她,“付總管去了哪裡?”那宮女聞言吓得跪地叩頭,林妍就明白了。
“你下去吧。”林妍閉了閉眼,道。
偌大的紫宸殿,卻像一座囚籠,宮裡伺候的一百多個宮人就是一百多道鎖,一百多道鎖都鎖不住一個小皇帝,還留着做什麼?
到底,她還是沒能攔住川南的屠刀。
林妍歎了口氣,又翻看起要給軒敬講的書籍。
林妍覺得自己變了,若是以前,換做楚奕如此滅了一百多個無辜人的性命,她必定是要找他理論一番的。當然,楚奕也未曾濫殺過無辜。甚至當場會與他吵架,而不是使出“美人計”把軒明引走。可現在,林妍知道,這就是川南的規矩,軒明那日給了她面子,她也得守川南的規矩。
林妍心裡不安,從宮裡出來,就去了歸塵寺。
歸塵寺是大雍的皇家寺院,最早可追溯到後雍立國的時候,至今已有五百多年的曆史。大雍在此修行出家過的有封号的公主、郡主便多達十幾位。朝廷南渡,歸塵寺也一起遷到了江南。
林妍在寺裡上了香,為這一年來戰亂裡死難的無數亡魂添了香油,聽了一個時辰的誦經。正欲離開,忽然看見門外一位年輕的女尼看着她,林妍仔細看那女尼,覺得有幾分眼熟。
林妍走過去,問:“嘉柔公主?”
宮中兩位年紀相仿的公主,一位嘉珑,一位嘉柔,嘉珑率領的天策軍被函鋒營打散後,嘉珑不知所蹤,這一位,應當就是那日在嘉珑及笄禮上大鬧後被送進歸塵寺的嘉柔。林曦說過,嘉珑與嘉柔,都是她小時候的密友。
見林妍走過來,嘉柔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林施主,這裡沒有公主。貧尼法号玄靜。”
那日滿腔悲憤觸柱死谏的熱血公主,似乎也看破了紅塵,變得沉靜了。
林妍唏噓,“公主被人所害,如今可想還俗?”
嘉柔道一聲佛号,低眉道,“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水月鏡像,無心去來。青燈黃卷,卻也清淨。”
林妍明白,嘉柔這是跳出紅塵了,回禮道,“原來您是明悟了。”
“孑然一身,六根清淨,自然靈台清明。”嘉柔說,“隻是貧尼仍有一樁心事,還請施主解惑。”
“大師請講。”
“曦兒她……可是已登極樂了?”跳出紅塵的熱血公主,仍是惦記着童年的摯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