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産婆丫鬟驚慌逃出,幾人都被這忽然的變故驚了一下,軒慎頓時爬起來踉踉跄跄地沖去。
林妍随即跟上,一眼被産房裡的景象驚到,瞬間眼瞳放大,下意識地後退半步,一聲驚呼咽在口裡。
第一眼隻見地上扔着一團血肉,再看第二眼,那是個嬰兒,四個胳膊一條腿,脖子上像兩張臉揉在了一起,扔在地上,弱弱地嗚咽兩下,就沒了氣息。
文怡哀嚎一聲,從床上滾下來,衣裙染血,朝着那團血肉爬去。
攝政王隻與林妍相錯一步,随後進來,看見那團血肉怪物,白眼一翻,驟然昏倒!
“秦小六!”林妍當機立斷,轉頭下令,“調動府兵封鎖王府,産房、王府内外禁止進出!逃出去的押回來!擡王爺下去救治!請伯父與堂兄來!”
秦小六領命,“是!”
文怡抱起那團血肉,痛哭失聲。
軒慎摟起文怡和怪胎,一面哭,一面扇自己,直呼有罪。
目光呆滞,喃喃自語,哄着孩子。一低頭,卻見懷裡一團模糊血肉,驚恐地扔出來,“不是!”她突然低頭,慈愛地撫摸着肚子,笑的詭異,“對,我的孩子還沒有出生,他在這裡。在這裡,永遠不會出生……”
軒慎驚慌,抱住文怡搖她,“怡兒!怡兒你清醒清醒!你别吓我。”
文怡眼光一頓,又撲過去死死抱住那團血肉,語無倫次:“對不起,孩子對不起……是娘不好,娘不該把你丢了!别怪娘,對不起……爹爹,娘帶你去找爹爹……”
“怡兒,你醒醒,看一看,我在這兒啊!”
文怡先一把推開軒慎,看了兩眼,又撲過去又咬又打,“你還我夫君!還我孩子!你還我!還我!……”
文怡瘋了。
軒慎呆了。
文怡縮成一團痛哭,哭的悲痛欲絕,“夫君!”她迷茫絕望地大喊,“你在哪兒,在哪兒啊,你看看孩子啊!”
林妍站在門邊,看的揪心,那一包包送給軒慎的毒藥,都是從她的手裡,遞過去的……
如果可以……林妍腦子裡又開始胡思亂想,可如果回到那時候,她大概還是會聽命,楚奕應當也會用毒,畢竟,那是一着不慎,滿盤皆輸的局面。
既上了場,命就有一半,握在了别人手裡。
翌日,攝政王府傳來報喪的消息,二王子妃、定國公府三小姐文怡,難産去了,孩子也沒有生下來,一屍兩命。
軒慎上疏,請扶棺回川南,攝政王準。
軒慎扶棺回鄉,林氏的人沒有露面,林妍陪着攝政王,去送了他一程。
回來先把攝政王送回王府,葛白來報林昀請她過府,林妍又去了大林府。
京裡兩個林府,林氏慣例不分家,林長仁、林長信與林昀林昭都在一起住着,稱作大林府。另有一座是原先的楚府,林妍占的早,帶着于英、葛白幾個青衣軍的将領住着,京裡人稱小林府。
林昀問林妍軒慎近況,林妍想到軒慎陰鸷的眼神,若有所思道,“聽說他挺過毒發了。”
林昀點頭,“剜骨噬心,小看了他的心性。”
“他好似變了個人,”林妍道,“二王子妃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變得更可怕了。”林昀歎道,“王家在川南,是他的母族。二王子此回川南,恐要生變。”
林妍聞言擡眼。的确,那般毒藥都能捱過來的人,除了死,沒什麼能毀了他了。
“二王子這一路,有攝政王府最精銳的府兵護送,我們的刺客交起手來怕是要鬧出不小的動靜。”林昭接道,“康安縣有青衣軍部駐紮,有勞小妹傳個信,若是駐地将軍聽到什麼消息,安心睡覺便是,不必理會。”
林氏行事一向斬草除根,林妍明白,點點頭,道,“好。”
甯希1010年,七月初九,快馬來報,攝政王二王子軒慎一行三百人,于劍閣山脈誤食毒菇,救治不及,身亡。天氣濕熱,請就地火化,上準。
文怡的靈柩還未歸川南,攝政王府,又搭起了水陸道場。
府門洞開,白紙糊的燈籠陰陰慘慘,被風吹得歪歪斜斜。
人來人往,亂亂哄哄。
哒哒的馬蹄聲傳來,軒明帶着神仙散滿身風塵回京,在攝政王府門前勒馬,愣住。
夜色已深,蟬鳴和哭靈的聲音一聲長過一聲,夏夜的風也似從火盆上吹來的一樣,帶着股不安的火熱燥意。
秦小六又來請林妍:“姑娘去看看世子吧,不吃不喝的,已經兩天了。”
林妍來到了攝政王府的後院,遠遠的,就聽見了軒明低低的吟唱——
“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原隰裒矣,兄弟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