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也永歎……”
軒明他一身麻衣,席地而坐,把那裝滿了神仙散粉塊的罐子,和着紙錢,一起投進火盆裡……
林妍一驚,掩鼻疾步上前,一腳把火盆踢翻,拉着軒明起來站遠:“這東西燒起來也會吸入中毒!你吸進去了嗎?”
軒明拂開林妍的手,說,“沒有,你來的及時。”
他若有所思的,問林妍:“聽說這東西用了,能看見想看的東西?”
林妍點點頭,“聽說是會有幻覺。”
軒明低喃,“倒是想試試。”
這念頭不能有!林妍面色微變,說:“你可不能做傻事!”
軒明看她,一笑,“怎麼會呢,說說罷了。我隻是想回小時候看看。”
他說着目光飄遠,與林妍念道起年幼的事情:“茕兒,母妃和大哥沒死之前,舅父他們沒逼死王側妃之前,二哥待我很好——比大哥都好。大哥是我嫡親的兄長,可也是世子,很忙。二哥就帶我,賽馬,打獵,背黑鍋……有時候瞞不過去,陪我一起跪祠堂。有次我闖了大禍,二哥頂罪,被父王打得下不了床。我問他,他說他是兄長,應該保護兄弟;我是嫡子,庶子可以纨绔不成器,但嫡子應如美玉無瑕。”
“後來,外祖父死了,母妃死了,大哥死了,王側妃死了,二哥與我疏遠了,父王待我更冷漠了。隻有舅父一家,與我還算親近。父王有意扶持二哥和王氏,制衡林氏。舅父要扶我做世子,與王氏水火不容。我和二哥的世子之争,從那時候開始。可即便如此,二哥從未真正對我下過死手,從未壞過我的名譽……”
軒明說着語氣一重,“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放過他!為什麼會成這樣!”
林妍一默,低聲說,“我從不知道,你們兄弟還有這樣的感情……”
軒明眼神陰沉,咬牙切齒:“楚奕!”
林妍心底蓦地一涼,輕聲開口,“軒明……”
林妍想說什麼,可是又不知能說什麼、該說什麼,聲音慢慢地,又低了下去。
軒明忽然看向她,眸色深的看不到底,問,“茕兒,我一直有個疑問,你與楚氏,與楚奕,到底是什麼關系?你似乎知道他很多私密,而他,對你也很是容忍遷就。”
那日豳和城府上将牌匾射碎的那一箭……軒明見了楚奕就知道,楚奕騎射功夫不弱于他,能射碎牌匾,就能射穿林茕,隻要楚奕想,那箭定能要了林茕性命。可卻沒有,好像隻是吓她一下,警告之後,就這麼罷兵放過了她。何況此去川南,軒明見到了陳景,一眼便認出就是去歲在蘭水邊上,帶着幾百人斷江截流搜尋她的人。陳景的心急焦切不似作假,林茕與楚奕,必定關系匪淺。
林妍被問的一窒,軒明盯着她,良久不語。
“我……”林妍低頭,輕聲道,“我不想說,别逼我,可以嗎?”
如何能說呢?給軒慎下的每一包毒藥,都過過她的手。
林妍怕。
軒明沒有說話,那探究的眼神好像要把林妍看穿。
林妍心底一慌。
軒明忽然點頭,說,“可以,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
林妍舒了口氣。
軒明擺擺手,道,“我想靜一靜,你先回去吧。”
林妍看了他一眼,壓下心底的不安,點點頭,正欲轉身離開,突然又聽見軒明喊住她。
“你準備一下,去川南一趟。”軒明低沉的聲音傳來,道,“斬草不除根,必有後患。”
說的,是軒慎母族,王氏。
林妍應了聲好。
“另外……”軒明說,“二舅母出自溫家,溫家二老隻二舅母一個女兒,自幼寵愛,舅母蒙難對二老打擊頗大,你回去了,也看看。”
“嗯。”林妍答應了,“我會去的。”
軒明擡頭望林妍一眼,林妍覺得有些古怪,軒明卻沒有在說什麼,擺手讓她離去。
林妍離去,天邊泛起了魚肚白色。清涼的晨風裡,夾着蟬鳴聲,夾着哭靈聲,夾着軒明隐隐約約的低吟聲——
“兄弟阋于牆,外禦其務。每有良朋,烝也無戎。
喪亂既平,既安且甯。雖有兄弟,不如友生?
傧爾笾豆,飲酒之饫。兄弟既具,和樂且孺。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湛。
宜爾室家,樂爾妻帑。是究是圖,亶其然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