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玉樓的前廳還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這個時候，是軟玉樓姑娘們最忙的時候，夏瑩大約也在前面支應招待。林妍想着，在衣櫃箱子裡一通翻找，竟當真找到了兩身她的舊衣，這感覺有些奇妙，換了衣服，索性又淺描了個妝，林妍帶上面紗，熟門熟路地去了前面。

她去找夏瑩。

來來往往都是樓裡的姑娘，隻是大多數都已是新面孔了。林妍衣着行止與姑娘們無二，衣裳雖好，卻顯得舊，倒也沒引起人注意。

聽見熟悉的絲樂鼓點，高台上有新的花魁跳舞，台下叫好聲連綿，林妍倚着柱子看了一會兒，笑了一笑，悄然地又離開。

前堂沒找見夏瑩，林妍去了媽媽房間，也是屋子黑洞洞的，沒有人。看來夏瑩念舊，還在她原先的住處。

順着開滿了夜來香的小徑又去夏瑩房間，林妍看見小屋子裡燈火明亮，有陣陣琴聲傳揚。

林妍把身形隐在牆後的陰影裡，心下稀奇，自從那年被惜音刁難，夏瑩可是好多年沒有碰過琴了。

然後她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夏大家的琴聲真好聽。”

“将軍謬贊了，”夏瑩聲音溫柔，“好多年沒有碰過，指法都生疏了。”

是魏钊？

林妍好笑，沒想到那個五大三粗的魏哥，對夏姐姐說話這般溫柔小意。還有，夏姐姐一向高傲，軟玉樓那些年也沒哪個客人能進她房間，沒想到，竟叫魏哥破了例。

好在魏钊的人品林妍信得過，倒也是一樁好姻緣了。

隻是今日林妍過來有要事，不能蹲着聽牆角，她去到前廳随便拉了個丫頭，給了兩個銅闆讓她買糖吃，說，“哎呀，劉公子到了，我得趕緊過去！你去給夏姑娘屋裡說一聲，方才有說是小林府姓葛的小将軍過來找魏将軍，若是将軍在夏姐姐處，請他速速回去！”

小丫頭不疑有他，歡歡喜喜地就去傳話。魏钊一聽以為是出了什麼事，随着小丫頭後腳就走。魏钊一走，林妍就敲夏瑩窗戶：“夏姐姐，我進來了。”

窗戶是開着的，林妍撐着窗子一跳就翻進來了，見了夏瑩笑着打趣，“恭喜姐姐賀喜姐姐，找了個好女婿呢！”

“妍兒！”夏瑩又驚又喜，“你這，好端端的門不走，偏要爬窗做什麼？”

“請你幫忙的，不能聲張。”林妍噓聲道，“自然要背着點人了。”

夏瑩打量着她，掩唇眨眼笑道，“林兵部莫不是為了楚四少爺而來吧？”

這輪到林妍驚訝了，“你怎麼猜到了？”

夏瑩“嗐”了一聲說，“老魏那個直腸子，整天一口一個林大人，我就尋思，誰跟我有交情，能替我上書收拾文家那霸王呢？想來想去，也隻有妍兒你了。”

“哎！”林妍撫掌，“魏哥還是把我賣了！”

“他是個打死不認的，”夏瑩回護魏钊，“你該誇我這個師父道高一丈！”

魏钊最近跟着夏瑩學棋拜了師，這個林妍知道。

林妍也笑，“瞧你美的。話說回來，怎麼不出去住？這平康巷到底是是非之地呀。”

夏瑩說：“自小在這裡長大，習慣了。你走了沒多久，柳枝也被人贖身去了。江南亂的時候，媽媽把軟玉樓交給了我。大半姐妹四散逃命，我卻不知道能去哪裡。聽說城南的疤爺糾結了許多打手俠客，收容難民，就帶着幾個姐妹逃去了他那裡。後來，有疤爺牽線，把我引薦給了魏将軍。老魏他人好，我卻不願意做個外室，還不如把軟玉樓重新支棱起來，給無處可去的姐妹們一口飯吃罷了。”

萬幸，夏瑩遇上的是魏钊。

萬幸，林妍對青龍軍約束的嚴！

軟玉樓的消息一向靈通，楚奕毒殺袁老大人的事情夏瑩早就聽說了，昨日兵部尚書林茕率青衣軍近衛營強勢接過楚國驿館戍衛的消息也鬧得沸沸揚揚了。

想當年楚四少爺那般年輕有為的貴公子風流場裡獨寵撫影三年，怎能不令小姑娘家生出情愫？夏瑩早看出來了兩個人有真情，不意外林妍要幫他，問，“妍兒，你為楚四少爺而來，可有什麼我能幫的上的？隻要我能做到，但說無妨。”

林妍也不廢話，道：“以手談之名，約戰徐老太傅。”

“天呐！”夏瑩掩唇驚呼，“你可真給我出了個大難題！徐老太傅什麼人啊，哪裡會應我的戰書！哦，當年那是媽媽為了給我造勢，特意去請的徐老太傅，才有的什麼‘連破三局’！”

這倒是林妍第一次聽說，“媽媽與徐老太傅還有交情呢？”

夏瑩點頭，“是啊，我也沒有想到。”

不過這也不奇怪，軟玉樓的玉大掌櫃手眼通天，楚氏不在的日子裡，必定也有她自己的人脈。隻是林妍回軟玉樓後媽媽就是半退隐的樣子了，凡事都不大上心。

林妍說，“我都給你想好了，你就大擺擂台，一震棋風，三日未逢敵手，引為大恨，孤獨求敗，約戰徐老太傅，順理成章嘛！”

夏瑩直錘她，引得林妍一陣躲，連聲驚呼，“你幹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