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十日後,本公主會派人來接姑娘。”
“怎敢勞煩...”話還未畢,雪姬娘子忽覺氣氛滞了些,上座的女子似有些不耐煩。
也對,眼前之人貴為公主,豈能幾次三番處處拂她意?
說到底她不過一隻任人逗樂的籠中鳥,那些附庸風雅的公子哥偶爾願意給個笑臉遷就她,可公主憑什麼?
她話鋒一轉,盈盈施禮,“雪姬在此謝過公主。”
此時已過正午,姜采盈并不打算久留。
出房門時,惜春坊内寂靜一片,原是掌事将人全遣散了。
車駕已在大門恭候多時,雪姬娘子随行在後,走到門口時又是盈盈一拜,“民女恭送公主殿下。”
姜采盈上了馬車,落下車簾。
李漠也跨步上馬,走在車駕最前頭。蹄蹄馬踏聲漸漸疊起,經過雪姬娘子時,眼神赤裸,不懷好意。
這一幕,恰巧被姜采盈挑起右側車簾所見,她内心作嘔,迅速放下車簾。
待馬車行遠,她回到屋中。
“春娘,你說公主是什麼意思?”
她向後看去,隻見梁柱之側倚着一人,身姿綽約,眸色妖娆卻難掩憎意。此人正是惜春坊的老闆娘,柳春娘。
“她知道,那兩句詞...”雪姬娘子默念道,“是誰告訴公主的,她想做什麼?”
那兩句詞乃是閨中深閣時,匡郎爬牆見她,兩人情濃依偎時所作。
家道中落後,她與匡家決裂便一人北上投奔遠方親戚,不料途遭匪寇襲擊,才遇上了如今的春娘。
“先去禀告主上。”
“可...”雪姬娘子欲言又止,總覺得心中不安。
“不要輕舉妄動。我先去趟王府,等我回來。”柳春娘望着馬車離去的方向,“放心,她翻不出什麼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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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途中,姜采盈胃中一陣惡心,想吐卻吐不出來。
馬車外轅木上挂有公主府的圖騰标志,銀雪白駒為其開道,儀仗莊嚴,故一路上行人衆多,馬車卻暢通無阻。
寬大華貴的馬車内鋪着綿柔的絨毯,内置的坐凳下還暗嵌着火爐,她卻覺得越來越冷。
十五歲那年,姜采盈在禦花園中玩耍不慎落入水中,差點兒溺亡。
命是撿回來了。可太醫說她春水寒氣入體太久,已傷及根本,恐歲數難長。
父皇曾為她尋遍天下名醫,卻久久不得法。
當時,董妃已經入宮多年卻一直不受父皇寵幸。身為醫女,她提出漠北有一味草藥能有效化解她體内的寒敗之氣。
而後,父皇火速派人趕往戈壁灘,找到了那味藥材,太醫院将其制成護心丹,往後年年服用,她的身體才漸漸好轉了起來。
那時,幼年喪母的姜采盈對衣不解帶照料她的董太妃很是喜歡,父皇愛屋及烏也跟着升了他的位分。
後來,父皇駕崩。
按照大雲祖制,天子駕崩後,未留下子嗣的妃子都應銜玉殉葬。
董貴妃卻因救治公主有功,獲陛下特赦得以逃過一劫,直至今日她仍在宮中尊享聖敬。
随着年齡的增長,她對護心丹的依賴也愈發嚴重。倘若一停,體内寒氣反噬嚴重,輕則風寒發熱,重則卧病數月。
如今她不過是誤了些服藥的時辰,頭已經隐隐發暈。
行至中途時,紅錦束冠的白面太監自宮門出傳來旨意,太妃娘娘召姜采盈入宮一叙。
董太妃。
姜采盈袖中雙拳緊握。
行過禮後,李漠在一旁問詢,“姑母可有說過何事?”
那傳旨的太監笑出了花兒,隻說是與他二人的婚事有關。李漠面色雖喜,卻無話,意興闌珊。
“既然是姑母召見,耽擱不得。公主殿下,我府中還有些事務需處理,便不陪你一道去了。”
“嗯。”
反正她也不想與他同行,兩人就此分道揚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