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去找衛衡。”
南南緊抿着唇,不能讓公主殿下壞了主上的好事。
姜采盈音色涼涼的,在這深山竹林裡顯得脆弱幽遠,“讓我來猜猜,衛衡是不是去了鳳頭陂。”
猶疑,驚慌及殺意在頃刻間湧現。
姜采盈心中已了然。
哪怕拼盡全力,她要改變那個既定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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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的竹林茂盛翠綠,竹筍新發。穿林之風拍打竹葉,送來陣陣竹香。
清幽的自然景象中,卻處處暗藏着殺機。
無數弓弩手披綠戴葉,一動不動地隐身在竹林深處。而在距此處大約十公裡外的小山坡上,幾塊門闆松垮地堆在一起,此處明顯能算的上一小屋。
屋内陳設極其簡單,一張弓弩,一張木桌,兩條榻椅,一盞茶。
桌上兩把利劍,一張圖,便是全部。
屋内兩人圍坐于桌旁,其中一人身着青色緞裳,束玉冠,挂絲縧,渾身帶着一股沉澱過後的書卷氣。
郭欽擡眼看了看日頭,道:“主上,已過午時。”
十日前,衛衡秘密派人飛鴿傳書往陵都,令其緊随其後前往靈澤縣守株待兔。
郭欽故意放出消息,令淮西李氏有所察覺,他們這才命汪蓬率領的綠平軍小隊率先在靈澤縣官路上設伏。
雙方交手之後,綠平軍首領汪蓬當機立斷,決定将他們逼至鳳頭陂來一個甕中捉鼈。
旁側一人,身材修長,面容冷冽,眸子寒得滲人。衛衡着一件月白色束身長衫,背部線條挺直剛毅。
衛衡眼眸發冷,靈澤山地勢呈盆地風貌,四周有高丘圍繞,叢林深處反倒為凹陷的山谷湖泊。
李氏這一招的确高明。隻可惜,這一次,是他衛衡設局請君入甕。
他細細地撫摸着劍柄上垂下來的絲縧,眼神陰沉,“人到何處了?”
郭欽拿起手中遠視鏡再探了一遍,密林之中除卻山鳥高飛,樹葉飛舞之外,并沒有人的蹤迹。
“再等等。”衛衡的掌心沿着茶盞的紋路,細細地摩挲着。
又過了半刻鐘。
衛衡攤開手,郭欽随即将遠視鏡遞過去。弓弩手埋伏的密林深處,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郭欽有些生疑,“主上,會不會是我們弄錯了?僅憑公主殿下那日病中呓語...我們便埋伏于此,恐怕不妥。”
衛衡負手而立,“絕不會錯。”
正在這時,“報!”背後嵬坡有一小卒快步跑來通傳。
“啟禀大司馬,北部叢林發現一具火焦屍身,死者面部盡毀,四肢不全,生前應該是遭受了極大的折磨。從其身量特征及胸腹處标記看,應是我們派出去放哨的先鋒。”
“他們來了。”
郭欽聞言眉心擰緊,他輕撫下颌的青須,一股怒意油然而生,“如此殘暴不仁,實非君子所為。”
郭欽面色冷靜,轉而問道:“他們帶了多少人?”
“根據其車輪及馬蹄印記,應該不少與五千,并且他們很有可能帶了重兵器。”
郭欽緊皺眉頭,眼神中閃現出一絲錯愕,“淮西世子的在陵都部署的兵力竟有如此之多?”
衛衡目光森冷,鬓角青筋若隐若現地跳着,眼眸深不見底。
“主上,淮西李氏這次着實是來勢洶洶,孤注一擲啊。”
衛衡卻冷笑,“他們來勢洶洶,難道我們便沒做好完全的準備麼?”
他凝神望向郭欽,後者立即正色,“主上,自您從靈澤縣傳書以來,陵都與西南六州早已嚴陣以待,隻等您一聲令下。”
西南六州,除卻一個途生異心,忘恩負義的劉德光外,其餘各部兵力早已由可靠的人接手。
李漠有各州郡的邊陲散兵,可主上擁有的卻是州縣最強悍的正統軍。這樣想來,郭欽懸着的心終于落下些。
風靜止,近處竹林卻穿出幾聲窸窣聲響。郭欽忽然握緊手中的劍,眼神警惕地望向某一處,“出來吧。”
下一秒,竹林中冒出兩個身影,走近一瞧。郭欽面色生詫,不可置信地小聲驚呼,“公主?”
衛衡持劍的手輕輕一松,轉身看向來人。姜采盈腳步生風,步步逼近,氣場威嚴,不禁逼退一旁的郭欽。
“我...我去那邊看看,有什麼動靜。”
簡陋的木闆屋内。
姜采盈兩腮氣圓,杏眼生怒,“衛衡,你一直都在騙我?”
她的手腕,被衛衡輕易抓住。衛衡眉心生寒,冷冽的目光略過她向身後的南南看去,“自己下去領罰。”
南南冷汗涔涔,不敢多說一個字,“是。”
再看向她時,眼底的冷意涼如數九寒冬,“是又如何?”
姜采盈單刀直入,目光盈盈逼向他,“你害怕本公主與李漠裡應外合,破壞你的計劃,所以才命人将我軟禁在那小木屋内?”
衛衡眉心一挑,并未回話。
可姜采盈已了然,“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既然你處處提防本公主,又何必想方設法脅迫我随行?”
“這樣真的很沒意思,你懂麼?”
他的半張臉隐匿在竹影幽幽裡,眸色漸深,“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姜采盈此行皇陵,獨一無二的作用。
“其實何必如此,衛衡,若你信我的話,我可以幫你。”
衛衡轉眸凝視,“什麼?”
“我可以幫你,”姜采盈一字一頓,恨意如藤蔓般細細密密地纏繞在她心頭,“殺了李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