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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沈家。
“來了。”
“對,又來了。”
“都來了。”
“沒想到請我們來,還為給沈家下人治未病。”
“未病先防,有何不可。”
“沒什麼不可,就是頭次聽說有這樣好的主子,還特地花錢給下人調養身子,在沈家當差還真是享福。”
……
衆大夫坐在亭台中脈診,間隙時不時聊上兩句。
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下人們白眼快翻到天上去。
沈家下人:如果我們說,花的是自己下個月的月例,有人信嗎?天呐,小姐菩薩心腸,夫人心如蛇蠍,我們啞巴吃黃連…
小姐心善,為他們特地請大夫上門,不假。
可要說在沈家當下人享福,這點真得說道說道了。
沈家主子有三個。
除了小姐,還有老爺夫人。
小姐剛捐出去三十萬,夫人就來克扣月例,還明令洩露半個字,就要掃地出門。
這次小姐大張旗鼓請大夫登門,保不齊老爺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蒼天呐,不帶這樣玩弄人。
待大夫們給下人們望聞問切完,流冬又請他們拟定了祛濕辟穢、驅散邪氣、避瘟囊方,以及防疫湯方。
一通忙活完,揣着豐厚報酬走出沈家門的秦大夫,才後知後覺。
防疫湯方,煎服輔助解毒。
所用的艾葉、甘草、青蒿等,都是尋常之物,不需要耗費昂貴的藥材。
熬煮好,讓役民各喝一碗,也無需太過擔心出現什麼秋疫了。
接下來,就等周巡撫那邊的好消息。
沒兩日,巡撫夫人設賞菊宴。
金陵城商戶女眷也收到帖子,沈家更不例外。
請帖送到岑内琇手裡,她來到芳菲院問沈寶珍去不去。
後者表示近期不宜出門,還讓她找個由頭婉拒。
“這哪成,巡撫夫人頭一回設宴,我們沈家絕不可錯過。”
【去,必須去,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不去。】
娘親如此期盼,沈寶珍不忍心破壞她的興緻,隻得道:“讓流冬跟着一塊,都離旁人遠些。娘親别忘了随身佩戴這些驅邪避疾的藥囊,若是身子不适,千萬别硬撐,快些回來。”
巴拉巴拉說完,同樣的話又囑咐了沈福達一遍。
雖然大夫都來把過脈了,連主帶仆喝了兩回湯藥,各個鋪子裡的掌櫃夥計們也一樣,可沈寶珍還是有些擔心。
她根本想不起來夢裡有沒有秋疫這出,但既已出現苗頭,必須保持十二分警惕。
被閨女殷殷叮囑的岑内琇和沈福達心軟得一塌糊塗,一個勁地應好。
乖寶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
乖寶想做什麼盡管去做,爹娘兜底。
沈寶珍當然是嗯嗯嗯。
賞菊宴這日。
岑内琇早早到了,和巡撫夫人李氏寒暄了兩句,就開始四處遊走,狀似不經意提及自己備的“薄禮”,勾起一衆來客的好奇心。
等李氏暴露此次宴會最終目的時,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她們母女腕間若隐若現的镯子上……
盛情難卻收下的李氏發現這一情況,為免引起非必要猜測,影響枕邊人的清廉官聲,毫不避諱露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玉髓。
衆人:這禮果然薄。
就等着這一時機的岑内琇,不慌不忙道:“這對玉白子母镯,經由百福寺玄明大師誦經開光。”
“竟能請動玄明大師誦經開光,應有趨吉避兇之效。”
不久前巡撫夫人的幼女就在百福寺遭了難,能請動高僧玄明為這麼一串普通的玉髓加持佛光,也不足為奇了。
“禮輕情意重,沈夫人可真有心呐。”
“莫非是你親自去百福寺,求了玄明住持?”
“玄明大師德高望重,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見到的?”
“那這玉白子母镯,你是從何而來?”
“岑記布行旁邊新開了一家福寶齋,這對玉白子母镯,便是從那而來。”岑内琇拔高音量,力求多幾人聽清。
“福寶齋,百福寺,聽着像是一家。”
“趕明兒去瞧瞧。”
“回去正巧路過。”
……
女眷們心癢難耐,暗戳戳決定宴席一散場,就去逛逛。
岑内琇見狀,就知道大功告成了,擎等着收錢咯。
是的,岑記布行是沈家的,在她名下。
左邊新開的福寶齋,也是沈家的,但記在别人名下,右邊豐稷雜糧鋪,同樣是沈家的,當然也在别人名下。
财不外露,才能财源滾滾。
至于所謂的玄明大師誦經開光,當然是真的了,不止一對,而是一堆。
真真切切進了百福寺,與玄明大師共處一室,聽過他誦經祈福的玉料,怎麼不算開過光呢?
至于那些料子,也沒費多大勁獲取,其實是溫泉莊子那挖出來的石頭。
最好的都留給乖寶了,這些邊角料制成的頭飾耳墜手镯珠串,搖身一變,價值倍增。
宴會重心偏離,巡撫夫人雖是微笑着,卻有種無力感。
好在最後,還是募集到近萬兩。
那對玉白子母镯,也物歸原主。
接連數日,進出福寶齋的婦人們,就沒有空着手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