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噼啪”一聲,案上的燭火跳動一下,石春的心卻跟着往下沉。
自宮内莫名鬧鬼事件以來,這三日似乎安靜地有些可怕。和她同住一屋的宮人們,時不時有分享謝廷玉在宮内搜尋的動向,但也隻是搜尋,并沒有大張旗鼓地拿人問罪。
石春為自己的小計謀略感得意,沒想到她隻要裝瘋賣傻就可蒙混過關,那位謝道長也就來她跟前盤問過一會便離去,再也沒有回來過。
畢竟也隻是個小小的祈禳使,沒有在宮中興師問罪的權力。
聖上隻給三日期限,今日就是最後一日了,隻要過了今夜,她就能完美交差,說不定能得娘子的誇獎,從宮内出去到下面的莊子擔任第一把好手,到時候就能攢更多的錢給家裡人。
想到此,石春頗感口幹舌燥,咕咚咕咚地灌下一杯茶水後,她躺在床榻上。莫名地,眼皮子開始打架,不一會兒便陷入沉睡中。
等到她醒來時,發現自己雙手反剪,被捆于一張椅子上時,她一臉錯愕不已,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
黑,很黑。
這是石春的第一印象。
而且還很陌生。她在宮中當差,每座殿宇、每處回廊都踏遍,唯獨這裡,陌生得很。
待得片刻,眼睛已能适應黑暗,石春大抵能辨認清楚,如今她身處一個密閉、狹窄的地方。可不知為何,她總覺着暗處似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着她,那視線如有實質,黏膩陰冷地爬過她的後頸
石春冷汗涔涔,她暗中使力掙了掙,繩索卻紋絲不動。
咔嗒一聲。
似有什麼東西被戳破。
緊接着空中莫名其妙地開始彌漫着藍綠色的幽光,如鬼火般漂浮遊動。
咕咚一聲。
幾個中空的竹管滾來,最終停在石春的腳邊。
一滴、兩滴、三滴……的汗從額角流下,滴落至地面又轉瞬消失。
石春瞪大雙眼,心中駭然不已。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這是她從宮外委托人拿來的豬羊骨殖煉化的磷灰,這種東西隻要遇風便會自燃,發出幽藍火光。
她記得,當時為了消滅證據,都将其懸放在宮殿房梁處,隐蔽得很。
一般人搜查,都會檢查櫃子箱籠等物,倒是很少會有人會仰頭細查梁椽。
一張紙不知從何處飄來,上面寫滿了“罪不可恕”四個大字,紅色又猙獰,然後字慢慢地消失了。
原來謝廷玉知道,謝廷玉她什麼都知道!
但那又怎麼樣……石春咬緊牙關,隻要她繼續裝瘋賣傻,或是反咬一口謝廷玉,她也不能如何。如今娘親、爹爹還有弟弟都在莊子裡,她死不足惜,但絕不能連累家人。
帷幔微動,隐隐約約有人站在那兒。
蹭的一下,一抹燭火亮起。
撩起帷幔,一個人手拿燭台,緩步朝石春走來。
那人長發披肩,未帶任何裝飾,一身素白長袍。
石春努力地吞沒一口唾沫,整個人仿佛似被定在那兒,雙眼瞪得幾乎裂眦。
此人臉上塗抹着厚重的一層白色鉛粉,看上去就像是一張假面。五官僵硬得如同一具死了好幾天的屍體,面無表情,渾身散發着一種陰曹地府才帶有的腥氣。
在燭火的搖曳下,那人面容格外陰森可怖。
紙牆上倒映着兩人逐步貼近的身影。
“吾乃……”此人聲音低沉,還沒介紹自己的身份就中途被打斷。
“良人?您是春和堂以前住的那位良人?”石春尖聲道。
她駭得直接連帶着椅子一起翻倒,整個人拖背着椅子,以額抵地,渾身抖如篩糠,“良人贖罪,奴也隻是借良人所住的宮殿生事,并沒有真的頂着良人名頭來殺人啊!”
“……再插嘴,吾就用這把匕首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此人屈單膝點地,将燭台放在一旁,從中拿出一把削鐵如泥的金錯刀。
寒冷的刀刃貼着石春的臉頰,隻聽那人道:“吾乃陰玄天酆都大帝駕前,執掌罪愆考校、拘魂鎖魄之職的幽獄巡察使。”
“你身處人間,卻假借已故之人的名頭生事,當真是污蔑我們酆都名聲。按照《冥律》,你死後當受拔舌之刑,剜去眼珠,生生世世墜入畜生道。”
刀刃貼着石春的下颔,脖頸處往下滑,所過肌膚都泛起細細戰栗,最終刀尖抵着石春的心胸口。
“大帝有言,要活生生剜出你的心髒,看看是否真的如墨汁染就一般黑,到時候再拿到熱鍋裡添油一滾,待煮着焦黃熟透之時,再将其切成一塊一塊,喂到你肚子裡去。”
下一刻,刀刃就毫不猶豫地朝裡刺去。
石春吓得哇哇大叫,口中涎水直流,眼睜睜地看着一顆血肉模糊、沾滿黏液的心髒從她的右胸口内撕裂而出。
那人一捏心髒,暗紅的血水順着她的指縫間往下滴,“現在本巡察使問你,你的幕後主使是誰?又是誰和你一同頂風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