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蘭之仍然是一身绛紅色騎服,以一玉扣束着高馬尾。
兩人一素一豔,處在一起恰似雪裡紅梅并立。
謝廷玉頗感意外看到王蘭之,“你不是早已入司戎府,還來桓斬月…咳咳…我說桓将軍面前露臉做什麼?”
王蘭之露齒一笑:“閑着無聊,來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話音未落,王蘭之不知是看到什麼,臉色一變,脫口而出一聲“小心!”
謝廷玉隻感到後頸汗毛倒豎,耳畔簌簌風聲傳來,似有什麼硬物撕破空氣,朝她後方襲來。
電光火石間,謝廷玉臉色不變,連頭都未回,隻是頭身微微一側,那裹着勁風的馬球便擦着肩頭而過。
王蘭之這才暗舒一口氣,臉色寒冷地看向謝廷玉身後那人,冷聲道:“袁望舒!”
謝廷玉一拉缰繩,踏月骓當即會意,回旋轉身,正對着款款而來的袁望舒。那人手持月杖,嘴角噙着笑,慢條斯理地踱馬近前。
袁望舒渾似毫不在意,哈哈大笑道:“不是沒傷到,王蘭之,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你說是吧,謝二?你那日市肆的騎射功夫我可是曆曆在目,不過與你開個小小玩笑,你應該不介意吧?”
謝廷玉微微一笑,“确實不介意。”
袁望舒感歎一聲,“謝二騎射如此好,想必待會定能在桓将軍前獨照鳌頭,吾等望塵莫及呀。”她又看向王蘭之,“謝二如此俊俏英姿,也不意外王郎對你青眼有加。”
王蘭之依舊闆着一張臉,不回話。
謝廷玉道:“建康内擅長騎射的娘子多如過江之卿,我也未必就能拔得頭籌。不過,至于王郎,還請袁娘子慎言。兒郎家的清譽要緊,我與他不過是君子之交。”
袁望舒撫掌而笑,“說得也對。”她傾身過來,“自那日謝二被押去金吾衛牢獄之後,我時常過意不去。不若今日添個彩頭,若你這騎赢了,我便送你五個美貌兒郎,都是會吟詩作畫,體貼人心的妙人兒。男子嘛,當個玩意兒添趣也是好的。”
語罷,袁望舒又自來熟地胳膊肘碰碰謝廷玉,“聽聞謝二自小在上清觀苦悶修行,想必這五個美人的伺候會讓你猶如身處仙境,别有一番味道。”
謝廷玉看着她道:“啊……那也好,若是你赢了,我就……”
“要不然就把你胯-下的這匹馬送給我如何?”袁望舒一拉缰繩,繞着謝廷玉一周,打量着踏月骓,“你這馬四蹄踏雪,鳳臆龍鬐,難得一見的西域良駒,我很是喜歡。”
按照如今的行情來看,這匹馬少說也要上千兩金,怎麼算,都是比送五個美人要貴重多了。
謝廷玉輕撫踏月骓的鬃毛,“你也是真敢要。那要不然,你輸了的話,當着我的面還得學幾聲狗叫,我也不是不能送踏月骓給你。”擡眸,微微一笑,“你敢應下嗎?”
袁望舒一聽狗叫二字,神情鐵青,咬着後槽牙,“自然敢應。那就待會場上見真章了。”
王蘭之看着袁望舒漸行漸遠的背影,提醒道:“此人面上淑女,内裡屬實小人,待會上場時你可得小心注意一點。”
謝廷玉:“知道。”她一扯背上的角弓,“沒關系,水來土掩,兵至将迎。到時候我見招拆招,自有分寸。”
兩人交談之際,忽聞有人道“桓斬月将軍”來了,一同循聲望去。
隻見一架樸素的馬車上,一身形較為魁梧,着勁裝的人從車裡探出半個身來。十來年過去,面貌較以前沒有變化太大,隻是平添多幾分威嚴。
桓斬月跟拎小雞仔似地提着個女郎的後領躍下車轅。
崔元瑛忍不住求饒:“姨母姨母,給我留點面子,讓我走下來吧。”
桓斬月的正夫和崔元瑛的親爹是同胞兄弟,按照這個姻親關系,桓斬月算得上是崔元瑛的姨母。
“沒用的東西。”桓斬月手一松,面上不虞,“你也該有點出息了。若不是你爹喊我去教坊司裡捉你,你指不定現在還睡在哪個伎子的身上。”
崔元瑛垮着一張臉,“哪敢啊,姨母。”她揉着後頸讪笑,“我實在是前幾日吹了點風,染了風寒,怕今日丢人就不來了。”
桓斬月一巴掌拍到崔元瑛的背上,“你要是敢今日臨陣逃脫,那才叫丢人。”她往場上望去,若有所思道:“折纓前日還說,市肆鬧賊時,有個陳郡謝氏的小娘子,自小在外修道,卻能手擒賊人。你看看人家做個道士的都能如此,再看看你,自小就有名師授你一身騎射功夫,啧啧,真的是不成器。”
“姨母,你說誰,陳郡謝氏,你說的莫不是那個謝廷玉?”
崔元瑛冷不丁又聽到謝廷玉的名字,頭一撇,正好和遠處那道最為顯眼的月白色身影四目相對。
還未等崔元瑛反應過來,桓斬月又一把扣住她後頸,直接将人拖着走。崔元瑛毫無招架之力,草地上拖曳出兩道長長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