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并不那麼可愛的)八隻母雞們待了一整個下午,該怎麼照料他們,兩個人是半點想法都沒有。
雖然真的很想破罐破摔,但眼前的最大問題是,破罐破摔的前提是得有一個像樣的罐子存在。此刻希洛和裡昂的腦袋裡别說是陶罐了,大概是連一顆燴豆子都掏不出來的。或許等到有空的時候能夠問問巴裡,雖說一看就沒那麼多耐心的他實在不像是個好老師,但他的存在聊勝于無。
晚餐鈴響起。磨磨蹭蹭挪動到餐廳,僅有的幾個桌椅早就被霸占了,最好的位子當然是屬于海盜頭子的。其他人就零零散散地坐在地上,絲毫不在意地面結團的灰塵,依舊嬉嬉笑笑,也不知道有什麼好高興的。
晚餐嘛,依然是中午吃過的那點東西,大家歡快地喝着兌了水的朗姆酒,氣氛好似狂歡節,所以希洛隻消看上一眼就知道自己不會适應這種場合了。她輕輕推着裡昂的後背,讓他走進那歡快的氛圍之中,倒是把裡昂吓了一跳。
“你幹什麼呀?”
他又靠過來了,好似一顆從斜坡上滾下來的粘人石頭。
希洛仍是把他推過去:“你去和海盜們打好關系,然後問問該怎麼養雞。你知道的,我不擅長這種事。”
“說得也是。”
裡昂忽然感到自己其實背負着相當重要的職責,點點頭,這下是主動走進歡鬧的人群裡了。當希洛終于艱難地吃完了盤子裡的最後一片鹹肉時,他搖搖晃晃地回來了。
“我打聽到了……嗝。”他打了個朗姆酒氣味的嗝,“船上還有很多麥子,而且雞也吃魚内髒和剩飯。我們隻要定時把吃的放進陶盆裡,再清理一下它們的窩就好了……嗝!”
第二個嗝響得驚天地,把裡昂整個人往上猛得一提,力氣都像是被抽走了。他悠悠地倒向希洛,眼看着在臉頰即将貼上希洛的嘴唇,根本來不及竊喜就被她用手推開了。
不過,能和她的手掌心貼貼,也算是好事一樁嘛。裡昂已經心滿意足了。
海盜船上的晚餐時間開始得晚,結束得也晚,當真是名副其實的“晚”餐了,吃飽喝足之後就該回窄小的三層床上歇息了,隻餘下守夜的船員留在甲闆上留意周圍,其他人大可以自在地進入夢鄉,赴海洋女神的約。
希洛睡不着。
床鋪又小又擠、周遭鼾聲連天,而且她還被人類給包圍了。還有比這更糟的入睡環境嗎?
如果是有前兩個影響元素,她想她是可以忍耐一下的。要她和一大群人類生活,這她也勉強克服了。但一想到要和他們共享睡眠時間,這實在是太……
該說是惡心還是别扭還是難受呢?希洛居然連個合适的字眼都找不到,睜着眼一躺就是一整夜,通紅的右眼看起來都有些恐怖了,吓得裡昂一整天都在追問她是不是還好,叽叽喳喳的更讓她頭痛了。
都說時間可以彌補一切,這個理論在希洛的身上似乎一點都不适用。一連過了好幾夜,她都還是無法入眠,清醒到連大腦都變得像是全然透明了,反倒做做起事來昏沉沉,給剛釣上來的飛魚開膛破肚的時候腦子更是糊塗得厲害,居然把清理好的魚頭和魚身丢進了雞圈裡,剁碎的魚腸魚肚統統被放進了木盆裡,血淋淋的一坨看着就駭人。
裡昂“啊啊啊”地翻進雞圈裡,從餓到直叨人的八隻母雞的血盆小口中搶回了魚,關上門的那一刻才松了口氣。
“你在做什麼呢,希洛?”
裡昂趕緊彌補了她的小小失誤,好在除了自己被叨之外沒有半點損失。
“你還好嗎,真的沒問題嗎?”
希洛推開在身邊探頭探腦的裡昂,不讓他看到自己快要掉到地上的黑眼圈。
“沒事的。”
這話也就嘴上說說了,怎麼可能真的沒事呢。
晚上的鼾聲惱人,要是有人說起夢話,那更是無法忽視。最離譜的是,昨晚居然有個家夥在夢裡唱起了船歌,而其他沉在夢鄉中的海盜們居然當真跟着一起唱起來了,真不知該稱之為奇迹還是怪異。
在這種環境下,裡昂更是令人糟心——他竟然好端端地熟睡着,從下方床鋪偶爾傳來的震動感顯然證明了他并沒有像自己那樣輾轉反側。
對此進行一些抱怨?抱歉,不行。連名字也叫不出來的海盜都能沒禮貌地拿她開涮,一見到她就吹口哨。
“喲,陸地仔,躺在海洋女神的懷裡都睡不好嗎?未免太嬌氣了吧!”
希洛瞪了那個多嘴的海盜一眼,心中瞬間發酵出了一大堆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