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海洋之中沒有女神——實話就是世上的哪個角落都不存在所謂的神明。其次“陸地仔”是什麼難聽的稱呼啊?她一點都不喜歡。
另外,她睡不着可不是因為身處大海。在皇家瞪羚号她可是能好好地安眠的,别把罪責推給大海!
想是想了這麼一堆,話語卻是連半句都沒有說出口,最後就連悶氣都化作困倦,害得她差點在喂雞時犯下小錯。
就算是困倦成這樣了,這一天還是和過去一周一樣,一刻都停歇不了。
侍奉完寶貝母雞們,剛坐下就被船長叫去清理槍彈,累得灰頭土臉之際又被珀爾逮住,請他倆到中層船艙去拿矮人工匠剛做完的翡翠項鍊。總以為能在矮人這兒喘口氣了,結果這幾個過分細緻的工匠非要搞什麼默寫船隻藍圖大賽,硬是把希洛和裡昂扣下來當裁判,最後還非要讓他們把唐戴斯叫過來分出作品的高下,卻又覺得船長的評價不夠公允而大吵特吵,簡直比獸人聚居地還要更加鬧騰。
拖着無盡沉重的身軀回到床上。感謝疲憊感的加持,這伸手就能摸到天花闆、除了床墊稍厚一點根本沒有半點多餘優點的床,總算是變得如同塞滿鵝絨的靠枕一樣柔軟了。
一躺下,希洛的眼前亮起了一連串的星星點點,骨頭幾乎都要融化進床墊裡。頭還是痛得厲害,好似罩上了一層長着尖刺的鐵籠子。她隻覺得疲憊,困意并不那麼強烈,卻忍不住閉上了眼,猜想自己馬上就能沉淪進夢鄉之中了。
夢鄉觸手可及,隻要在昏沉上那麼一秒鐘,她一定就能夠如願地入眠了。但是……
“哦——在那亞特蘭蒂斯的海底裡。”
……怎麼又開始唱船歌了!
希洛猛得睜開雙眼,幹澀的義眼在左眼眶裡嘎吱嘎吱響個不停,大概是因為天花闆上掉下的一顆灰塵落進了裡頭吧。但她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眼下可是有着比灰塵更麻煩的事情存在呢!
她憤憤然翻了個身,從床墊裡扯出兩大坨棉花塞住耳道,以防萬一還用雙手捂住了耳朵。就算是防備到了這個份上,根本沒辦法和塞壬媲美的跑調歌聲還是鑽進了耳朵裡。
“哦——在那科斯特城堡岩的礁石上。”
“我們踏破潮汐,乘上風浪。”
“我們盡情掠奪,肆意妄為。”
“這是無盡的大海,這是我們的大海。哦——大海——大海——我們的大海!”
低聲部進來了:“大海——”
有人在唱高音:“我們的,我們的大海——”
“永遠的,大海!”
越唱越激動,連床闆都伴随着聲波顫動起來了。
而就在這層床闆的下方,是微弱的鼾聲,也是裡昂睡得無比香甜的證據。
不知道是莫名其妙合唱起來的船歌比較讓人氣惱,還是同在一張三層床上的裡昂居然還能享受完好無損的睡眠這件事更加讓希洛憤懑不平,她再也忍不下去了,扯掉棉花翻身下床,連梯子都沒踩就直接跳到了地上,倒是把鐵絲床震出了格外響亮的一聲動靜。
這下裡昂總算是醒過來了,迷迷糊糊地坐起來,腦袋卻磕到了上層床鋪的床闆,瞬間把剩下的睡意全都趕跑了。看着希洛的背影氣呼呼地沖出寝室,他滿腦袋都是困惑,小聲問了她一句,也沒有得到回答。裡昂趕忙追過去,踏着希洛留下的憤懑不滿的足迹,居然一路來到了船長唐戴斯的卧室門口。
希洛擡起手,把卧室門砰砰砰拍得好響,一度裡昂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和這陣叩門聲同頻了。他好想去拽希洛。
“你這是要做什麼呀?”他膽戰心驚的,“都這麼晚了,現在敲響船長的房門,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想也知道,希洛當然沒有回答他的這句疑問。她現在精神得很——或者是,是有點過分亢奮了。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掌都被拍得微微刺痛,倒是耐心意外得膨脹得很厲害。她繼續進行着這相當富有規律的敲打,直到不耐煩的唐泰斯推開門,一開口就是一連串海盜特有的親切問候。
就算到了這一刻,希洛依舊是耐心的。她靜靜等待着海盜頭子吐出最後一個字,才平靜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在這裡睡不了。如果你不想要我猝死,今晚就立刻給我換個地方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