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洛堅信自己提出了公平且平等的一場協商,但唐戴斯的表情怎麼看都不是很漂亮的樣子。
想想也是,在睡得正香時被一連串繁雜的叩門聲喚醒,硬生生地被從海洋女神的臂彎中拽走,就算是再好脾氣的人也會被惹惱的。況且海盜頭子是不可能擁有心平氣和的好脾氣的,所以一開門他就送上了整片大海都要為之抖上三抖的怒罵,在聽完希洛說了什麼之後,他更是要笑出聲來了,連連鼓掌,就差沒說出一句“好哇!”的歡呼了。
“是嘛是嘛,原來你在這裡睡不好啊,我的公主。這可真是太抱歉了。”他像模像樣地點點頭,裝出一副很體貼的模樣,其實面孔正不情願地擰着,“需要我專門為你收拾出一間公主的寝室嗎?”
希洛眨了眨眼:“這倒是不用。我隻希望能換個地方睡。對我來說,這裡實在是太……”
“去問珀爾樂不樂意和你一起睡,你倆都是姑娘,湊在一起正合适——反正别來煩我就行!”
船長的卧室隔壁傳來一聲不情不願的喵喵叫,顯然在訴說着拒絕。不過沒事,反正希洛也沒那麼想和小貓咪共處一室。
“床上還有沒有人少一點的地方?吵一些我不介意,很悶熱也沒關系,就算睡甲闆都無所謂,反正這兒就是不行。不想害我缺覺死掉,也不想害自己又少一個海盜的話,你……”
“别和我談這麼多條件,嬌氣的陸地仔!”
氣悶的海盜頭子根本沒用耐心聽她叽叽咕咕。
“這是我的船,你是我的海盜,你就該好好地聽從我的指令!既然大家都睡在那裡,你也該睡在那兒,要是你連這地方都不覺得滿意,我實在沒辦法給你更多了。你就去牢房裡睡覺吧!”
說着,他便往口袋裡摸索起來,居然真的在裡衣最内層的口袋裡摸出了一把彎折的鑰匙,滿不在乎地一抛,倒是很順利地被希洛接住了。
“多謝。”
然後她就馬不停蹄地走了。
見證了這一切的裡昂一臉茫然。他真擔心自己仍然身處夢境之中,眼前發生的一切都不合常理——暴怒的希洛和暴怒的唐戴斯,後者在輸出了一大堆糟心話語之後還把希洛打發去了牢房,而她居然心懷感激地接受了這個安排?其中的邏輯好像已經被丢進海底深處了,當真像是一場夢。
但事實證明,現實就是現實沒錯,否則海盜頭子也不會岔着腿立在面前瞪着他,依然沒好氣地丢出一句“你小子又有何貴幹?”。
“我?沒事沒事沒事。”裡昂換上一如既往不那麼迷人但看起來絕對有夠憨厚的笑容,一股腦地搖頭,“我沒什麼事要和您說的。”
“那你還不趕緊去睡覺?”
“是是是您說的是。”
砰——海盜頭子的卧房門被關上了。危機結束了?
裡昂松了口氣,想要走回寝室,可這一步還沒邁出去,他便猶豫了。遲疑感沒有踟蹰太久,他立刻轉過身去,追上希洛的腳步。
希洛走路很快,隻是遲鈍了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居然就已經見不到她的背影了。
在狹小且沒有點燈的船艙裡七拐八拐,裡昂撞了三次腦袋才終于摸進牢房。希洛已經在做着睡前必要的準備了,包括但不限于将地上的灰塵垃圾用腳撥到一邊,鋪上不知道從那裡翻出來的(也很有可能是偷拿過來的)毛毯,往地上一鋪,就這麼自在地躺下了,見到他過來都沒有動彈一下,不過還是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句“你怎麼過來了”。
“我來陪你嘛。”他環顧了小小的囚室一圈,“坐在你旁邊可以嗎?”
希洛很明顯猶豫了一下——這并不意外。她收回了下意識想要說出的答案,遲疑着點了點頭,總算的舍得動彈動彈,為裡昂騰出了能容納下他的空間。
“其實你沒必要過來。”她翻了個身,隻留下圓潤的銀白色後腦勺對準他,看起來冷冰冰的,“和我不一樣,你在那裡也是能夠睡着的。”
真不想這麼說,但有時候希洛真的很羨慕裡昂的睡眠質量,還有他根本不介意被人類團團包圍的這份淡然。
裡昂揉了揉眼睛,硬是把剛才猛烈地湧上來的這股困意按下去了,小聲嘀咕說:“我怎麼能不來呢?結成小隊的時候不是宣誓過了嘛,我們是必須同甘共苦的夥伴。”
“我知道。淪落為海盜已經夠苦了,什麼時候才能回到陸地上都不知道……我覺得你沒必要讓自己變得更苦。”
“可是……”
他下意識地想要辯解幾句,可才剛開了個頭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希洛說得确實很有道理,甚至有點太過正确,害他徹底失去了辯駁的餘地。他無奈地收起了為自己辯解的念頭,默默地搖頭。
“就讓我跟着你一起吧。”
他的語調聽起來可憐巴巴的,話語也像是哀求,難怪希洛丢下了一句“随便你”,就不再吱聲了,閉起眼準備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