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精靈的房間……真不想進去啊。
雖說先前是給醉酒精靈格裡芬送過兩次飯菜沒錯,但希洛和他之間的往來也僅限于此了。且每次送飯都隻是把餐盤往門外一擺了事,隔天再來收回空盤子就好,從頭到尾醉酒精靈都不會出現一回。也就是說,希洛既不知道格裡芬到底長了一張怎樣的臉,也不曉得他的性格如何。就這麼闖進一片未知的、且泛着酒氣相當不好聞的區域,怎麼想都讓她覺得很不情願。
“你沒在唬我吧?”她不自覺地皺了皺鼻子,問珀爾,“門關得這麼牢,雞怎麼可能進得去?”
“誰知道。”珀爾也聳聳肩膀,一臉無知且無辜,“以前聽說格裡芬每天都會把門打開一會兒換換空氣,說不定就是這時候跑進去的呢。一切皆有可能嘛。”
希洛摸摸鼻尖:“感覺你和這精靈很熟的樣子。要不還是由你進去吧。”
“什麼?我才不要呢!”
珀爾肉眼可見地不高興了,倔強地梗着脖子,把下巴揚得好高。
“我今天的工作是當小狗,才不是和醉醺醺的精靈打交道。再說了,我也不愛和格裡芬說話——他身上都是酒的味道,臭死了!”
一邊說着,她還捏住了鼻子,當真很嫌棄似的。
既然如此,好像也沒有再強迫她做事的餘地了。希洛和裡昂對視了一眼,後者顫顫巍巍地舉起了手。
“還、還是我去吧!”裡昂一臉堅毅,仿佛下定了什麼了不得的決心,“我總覺得在‘把雞放跑’這件事情上,我的責任更大!”
“……為什麼你表現出來的感覺好像是我在強迫你一樣?”
“诶?有嗎?”
“有。尤其是你的手哆哆嗦嗦的時候。”
一聽希洛這麼說,裡昂便飛快地把舉起的手臂收了回去,但那副過分堅定的表情還是停留在他的臉上,怎麼看都透着一點别扭。好在希洛沒再說什麼了,把雙手抱在胸前,大概是同意了他的主動請纓——畢竟她确實也挺不樂意進去的。于是裡昂再度下定決心,深呼吸了三口氣,才邁步向前,在“吱呀”的聲響中輕輕推開了通往醉酒精靈的卧室門。
門縫敞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刺鼻的酒精味,裹挾着已然渾濁的空氣,刺得眼睛都有點睜不開。裡昂努力不皺起臉,可還是不自覺地眯起了雙眼。
要花上整整三十秒鐘,五感才能真正适應這惡劣的環境。終于可以睜開雙眼了,映入眼中的是一張破舊的三層床,和海盜們睡的是同款,不過看起來更舊一點。
三層床的最上層的住戶是葡萄酒瓶和喝空了的蜂蜜酒,中間一層塞滿了朗姆酒瓶。要把視線移動到最下方,才能看到一個奇形怪狀的人形,以一種很奇妙的姿勢折疊在壓扁的床墊上。被子蒙住了他的腦袋,過長的雙腿好不嫌棄地搭在了床邊,髒兮兮的雙腳就這麼蕩在半空中,看起來倒是悠閑。從被子一角露出的尖耳朵足夠證明這位就是精靈本靈格裡芬先生沒錯,不過他的臉還埋在被褥裡,根本看不清他的長相。
不過,看不清也算是好事一件吧?
裡昂想好了,他要偷摸摸地進來、偷摸摸地找到親愛的母雞、再偷摸摸的退出去,全程的行動要像暗殺者那樣小心翼翼悄無聲息,絕不與醉酒精靈産生過多的交際。
話雖這麼說……
咚——一個酒瓶倒在了地上。
三秒鐘之前,它還好好地立在裡昂的腳邊,卻被他魯莽的邁步弄倒了。床上折疊的人形動了動,發出了一聲醉漢特有的哼唧聲,吓得裡昂的魂魄都要從頭頂飛出去了。魂魄好不容易飛回來,帶回的也隻是過分強烈的懊惱而已。
真想怪罪堆了滿地的酒瓶,都是這亂糟糟的環境才害得自己制造出了多餘的噪音。可轉念一想,更該承擔責任的應該是他不夠矯健的動作才對。
人類的軀體什麼都好,纖長而敏銳,就是缺少了那麼一點靈活。真不想這麼說,但他确實有點想念自己那雙能爬上岩石,也能踮起蹄尖走得安穩的山羊腿了。
懊惱歸懊惱,哼唧歸哼唧,醉酒精靈最後還是沒有醒過來,于是他的郁悶也就可以付諸東流了。
飛快地收拾好情緒,裡昂繼續向前,從酒瓶之間的空氣穿梭而過。鼻子快要适應這裡難聞的氣味了,他謹慎地俯身,視線從五鬥櫥下方的狹窄空隙掃過。
不算意外,母雞當然沒有躲在這麼窄小的地方。
于是視線緊接着掃過床下。
這裡有着揉成團的髒衣服和破襪子,味道尤其的沖,饒是習慣了此地的裡昂都忍不住要捏住鼻子。但這裡并沒有雞或是羽毛的蹤影,好消息是也沒有見到被臭暈了的母雞。
還能躲在什麼地方呢?
就像船上的每個角落,格裡芬的房間也是小小的,一眼就能看遍,除了塞下一個五鬥櫥和三層床之外就容納不了更多家具了,雞還能躲到什麼地方去呢?
裡昂艱難地直起身子,又往裡走了兩步。
房間的角落裡堆的酒瓶子最多,好幾個玻璃瓶都發黃了,裝在裡面的隻有灰塵而已,高高地壘在一起,看起來很像是某種神秘生物産的卵。他試着挪開幾個瓶子,居然發掘出了一根拖把。再将拖把挪開,一雙明亮的小眼睛對着他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