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站起身來往病床上走去:“我累了,要休息。”
“你慢些走,不送。”
姜止望着被子遮過半張臉的小人,清楚她這句話的意思。
她情緒不好,他不敢去刺激的,可他心裡總有一股子感覺。
若這次不說,她一輩子都會被她自己鎖住。
姜止拉過椅子,雙手相交互相揪着,抵在下巴處。
他咬着手指,幾次想開口。
姜禾轉過身,閉眼,不去在乎他的存在。
姜止歎了口氣,緩緩道來:“哥知道,你趕我們走,是不想耽誤我們。”
“可那是在你的眼裡,你覺得我們的工作前途比你重要。”
“但你從來沒有問過我們,是不是這樣想的。”
姜止舔了舔唇瓣,用着最平靜的話述說着最正常的事情:“小禾,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我們不是。”
“你與這些東西相比,你無比重要。”
姜禾默默地聽着這些話,眼淚沿着鼻梁往下流。
姜止吸吸鼻子,繼續說着:“你是親手養大的妹妹,我可能對你的照顧不周,但我對你傾注的愛,從不做假。”
“我知道。”她無聲哭泣。
姜止垂眉,遮掩眼中的痛意,“但哥對不起你,害你一次又一次的受苦。”
“不會,哥你對我很好。”
姜止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自顧自說着:“其實很多事情我都沒有告訴你。今天我就全部都與你說。”
“小姨她不是故意針對你的,她這樣做是因為她也生病了。”
聽到這話,姜禾轉過頭來看着他。
“她每次犯病後,都會來求我不要告訴你。”
“我很自私,我知道她這樣對你不好,可每每看見她受病痛折磨的時候,我依舊狠不下心來。”
姜止眼淚一滴滴落下,像是有一把刀插進心裡:“姜禾,對不起。”
你所承受了,有一部分也來自于我。
姜禾苦笑,問:“她為什麼會這樣?”
姜止歎氣,将事情從頭到來:“家裡人都說你們最像,事實上你們确實是最像的。”
“你也知道媽媽和小姨是被家裡收養,但你知道為什麼會收養她們嗎?”
“因為小姨聰明。”
“她跟你一樣,早慧不愛理人,可你知道的,在這樣一個家族長大,不理人當啞巴,誰會過的非常艱難。”
“她想着長大就可以逃離姜家,逃離姜家人,可爸媽相愛了。”
“我不同意,甚至爸媽結婚時她阻攔了很久,無果後,她隻能認命。”
“可盡管這樣她依舊想着遠離姜家,直到你的出現。”
“你長的像她,她把你當成幼年的她,想讓你站起來,不要跟她一樣,任人欺負,可……”
姜止頓了頓:“事情哪有這麼簡單就能做成。”
“你還沒有學會,爸媽就出事了。”
“緊接着你也出事了。”
“她知道你出事後,很懊悔對你做的一切,想彌補你,但她做不到,甚至性格更加激烈。”
“漸漸的她也發現,她不太正常。”
“一連出現兩個人,姜家人心惶惶,生怕是有什麼遺傳病。”
“可我查過,家裡沒有神經遺傳病之類的,問題就出現在你們倆自己身上。”
他鄭重地說:“有時候人不需要太聰明。”
她們都是因為太聰明,因為所謂的罪念,才會把自己困在了精神裡,一步一步走不出來。
“就這麼簡單?”她冷眼。
“不是,我隻是想告訴你,小姨她沒有怪你,她是在乎你的,你住院時她經常來看你。”姜止指着那束花,“這都是她挑的。”
姜禾冷笑一聲:“所以呢?所以你想表達什麼。”
“表達她是生病了,才控制不住她來傷害我。”
“還是要告訴我,她沒有錯,錯的是那個病。”
“我應該包容她,原諒她。”
姜止:“不是,我……”
“憑什麼,難道就憑她生病了。”姜禾紅着眼,“可生病的不隻有她,我也生病了。”
“你知道一個人的絕望是什麼嗎?”
“在黑夜的巷子裡走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光,就要觸碰到他時,又被拽進無限的黑暗。”
“我在精神病院待了兩年,做了無數次的治療,吃了數不清的藥,我才能回到學校,正常的生活。”
她瞪圓了眼,眼裡充滿怒意:“你知道嗎?我進了研究所,完成了我的夢想,我認識蘇歸嶼,他溫暖了我,讓我知道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姜禾坐起身來,大聲呵斥:“可這一切都被她所謂的發病,破壞了。”
“我精神崩潰,不敢見人,隻能躲在這牢籠裡,苟且偷生的活着。”
“我本以為我會會很好,很好的過完這一生。”
她臉色漲紅,眼淚在眼眶中要落不落:“若是沒有她,我現在在研究所就會前途坦蕩,而不是從頭開始;若是沒有她,我也不會離開蘇歸嶼,更不會傷了他的心。”
“結果現在到頭來跟我說,她是在乎我的,她這樣做是生病了,她控制不了。”
姜禾冷笑:“你覺得,輕飄飄的幾句話,這些年的傷害就能被翻過去嗎?”
她自嘲着:“這世上那樣這麼簡單的事情。”
姜止:“不是的,我知道她有錯,我也有錯。”
“可我們現在都說好了,讓你走出來。”
“你們?”姜禾盯着他,反問,“你和誰?”
“蘇歸嶼還是姜筠?”
姜止咬唇,輕聲說:“都有。”
姜禾疑惑:“他為什麼會摻和進來?”
下一秒,她說:“不對,這件事是他做的。”
姜止瞞了這麼久,不可能會突然想通告訴她。
而唯一一個可能就是蘇歸嶼做了什麼。
“打電話,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