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外祖母所送的一對白寶石,白寶石産自西域波斯,珍異有華彩,經名匠之手鑲嵌成耳珰,素來為傅棠梨所喜愛,因那耳珰精緻小巧,墜在耳朵上,尋常也不留意,直到這會兒才發現丢了一隻。
奴仆們各個掌着燈,在屋裡屋外翻了個遍,也沒找到。
傅棠梨眉頭打了結,沮喪地道:“别翻了,十有八九是今兒和鳥打架的時候,掉落在梅花林中了。”
黛螺安慰道:“無妨,明兒過去找找,就那點地方,找得回來。”
“隻能如此了。”傅棠梨無奈,恨恨地咬住被角:“若是不湊巧,再撞見那臭道士,才叫做一個晦氣。”
她氣鼓鼓地翻身睡去,這一夜夢裡也不得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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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雪初歇,天晴好,日光照耀在積雪上,白得有些晃眼。
傅棠梨大早就帶着胭脂去了梅林,要尋那耳珰。
可是,才到了林外,遠遠的就看見玄安、玄度兩個道士抱着手站在那裡,一左一右,顯然是看守之意,不讓外人靠近。
胭脂躲在道觀外的圍牆角落,扯了扯傅棠梨的袖子,小聲地道:“那兩個道士看過去高高大大的,甚不好惹,若不然,我們過了午後再來?”
傅棠梨張望了一下,猶豫着搖了搖頭:“那麼小的物件,早點去尋,指不定還能尋到,再耽擱着,怕是影子都沒了。”
她戳了戳胭脂,果斷地吩咐:“你去,和那兩個道士閑聊兩句,絆住他們,我趁機過去找一找,就一會兒工夫,若不得,也就罷了。”
胭脂素來是個忠心又大膽的,她聽話地點了點頭,鼓足勇氣,大步走了過去。
眼見得玄安、玄度攔住了胭脂,在那裡争執起來,傅棠梨輕手輕腳地從圍牆邊上繞了過去,偷偷地進了梅花林。
她循着昨日的方向走去,不多時,便聽到琴聲自前方傳來。
曲調清冷高遠,好似浮雲掠過峰巒,溪水滑過山澗,頗有神仙意境。
傅棠梨生出警惕之心,不敢再往前走,她撥開層層疊疊的梅花枝,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情形。
玄衍坐于昨日的梅花樹下,碧城色的道袍長而寬舒,衣袖逶迤在雪中,他的眉眼昳麗而濃烈,卻帶着清冷的寒意。
故作清高罷了,實則是個無禮狂徒。
傅棠梨冷哼了一聲,轉過頭去,突然間,目光卻被旁邊的東西吸引住了。
稍遠處,一隻白鶴在刨雪,還時不時低頭,用長長的鳥喙啄一兩下,随着它的翻刨,有一樣東西在日光下閃閃發光,十分奪目。
嚯,那可不是她的白寶石耳珰嗎?
至于那隻白鶴,傅棠梨認真看了看,嗯,很好,尾巴上的毛是完整的,不是昨日那隻“白玉”,應該脾氣要好些。
她撩起裙裾,屏住呼吸,悄悄地從樹後摸過去,一步一步地靠近白鶴。
琴聲未歇,卻驟然拔高,急促了起來,如疾風乍起,流雲飛卷,瀑布直下懸崖,铿锵似有刀戈之意。
傅棠梨聽得心驚,偷偷看了一眼,卻見玄衍并未擡頭,依舊靜坐撫琴。
她放下心來,繼續潛行,好不容易靠近了白鶴,不太敢探身出去,隻伸出一隻手,摸、摸、摸。
那隻白鶴正用鳥喙啄着白寶石,冷不防,有隻手從樹後面伸出來,戳了戳它的爪子,這是隻膽小的,吓得抖了一下,“嘎”的一聲,直接把那顆小小的白寶石吞了下去。
“啊?”傅棠梨傻眼了,情急之下,撲了過去,抓住鳥喙,試圖強行掰開,“給我吐出來、快吐!”
白鶴驚恐萬狀,瘋狂地“嘎嘎”大叫,大翅膀扇起地上的雪,混合着泥,“噗嗤噗嗤”地兜頭撒過來。
“别叫,快把東西還給我。”傅棠梨手忙腳亂,又要去按它的翅膀。
白鶴慘叫着,撲騰得更厲害了,和傅棠梨滾做了一團。
就在不可開交之際,還是先前那雙手,伸了過來,一手提着傅棠梨的後衣領、一手捏住白鶴脖子,強行一掰。
“嘶”的一聲,人和鳥分開了,半截袖子挂在鳥爪子上。
這隻白鶴真比不上昨日那隻,“嘎”的一下,直接暈死過去,軟趴趴的,在玄衍的手裡一動不動。
玄衍容貌俊美若天人,凜然有華貴之氣,又兼之身形高大,神情冷肅,氣息如同山嶽壓頂一般,迫面而來。
傅棠梨并非怯懦之人,卻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
“又是你?”玄衍眉頭一皺,丢開傅棠梨、扔掉白鶴,當即掏出帕子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