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方緒身邊的老管事傅全也跟了過來,在一旁陪着笑臉:“二娘子在山上小住,下頭伺候的人和家裡一樣,一應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老太爺前兩天還念叨着,眼看着天氣越發冷了,要叫三老爺接二娘子回家去,可不是表公子正好就來了。”
韓子琛臉色淡淡的,隻對嚴五叔說話:“你們怎麼做事的,這個院子當初是給姑母夏日消暑用的,冬天怎麼住人?況且又是十幾年的老宅子,破落不成樣,縱是表妹不計較,你們也該和我說,叫人重新來修建一番,怎麼敢叫表妹住在這裡,莫不是欺負她性子軟?”
嚴五叔無從分辨,趕緊跪下了。
傅全聽得十分尴尬:“世子誤會了,二娘子将來可是太子妃娘娘,我們家頂頂金貴的人,誰敢怠慢她,沒有的事。”
“大表兄稍安勿躁。”婢女挑開簾子,傅棠梨走了進來,微微地笑了一下,“山中景緻自然宜人,我自己願意過來住些日子,偷得清閑,不算什麼。”
韓子琛起身,望着傅棠梨,露出了溫和的笑容:“話雖如此,到底是下人伺候不周到。”他的語氣親近而熟稔,歎了一口氣,“兩年不見,你好像瘦了些,可見長安水土不養人,苦了你。”
面對韓子琛的關切,傅棠梨未予置喙,她施施然坐下,做了個手勢,命下人重新端了熱茶上來,客氣地道:“府裡事情多,處處都離不開大表兄,你這麼大老遠的到長安來,可是有什麼要務?”
韓子琛神态自若:“依着祖母的遺命,渭州那座銀礦每年的收益,有一半是你的嫁妝,我想着明年你就要出嫁了,趕緊把這筆銀子先給你送過來。”
他看了傅棠梨一眼,目中别又深意,“況且,你的生辰快到了,明年你嫁入東宮,或許再見一面也難了,大表兄今年特意過來,為你慶生,希望你不要怪我唐突。”
明日十二月十三,就是傅棠梨的生辰之日。
傅棠梨站了起來,對着韓子琛叉手為禮:“讓大表兄費心了,實在叫我感激不盡。”
她神情娴雅,姿态端莊,一言一行無可挑剔。
韓子琛的笑容卻淡了下來:“梨花,你變了許多,原先不是這般拘謹的。”
他喚她舊日的乳名,梨花,自從外祖母故去後,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喚過她了。
傅棠梨面上波瀾不動,慢慢地道:“傅氏世代詩書傳家,最重禮儀規矩,比不得北地民風豪放,祖父和父親不喜我過分跳脫,我為人子女,豈能令長者不悅,自然要謹言慎行,過去種種,都是年幼不更事,如今,使不得了。”
韓子琛欲言又止,半晌,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什麼話也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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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西甯伯府來了人,傅方緒格外囑咐,務必要把二娘子接回家去,傅家奴仆不敢有違,匆匆收拾了一番,擁着傅棠梨下山去了。
山路難行,待得回到傅府,已經近了黃昏。
傅方緒從官署回來,特意為韓子琛辦了一場洗塵宴。
華庭盛宴,燭火通明,仆從如雲,真真是珍肴溢玉俎,郁金盈酒觞。
傅方旭和三個兒子并四個孫子皆在座,給足了韓子琛臉面。
席間,韓子琛溫謙恭和,笑語晏晏,對傅家上下執晚輩禮,又叫人呈上了從渭州帶來的禮儀,言行恭敬。
傅方旭卻佯做不悅:“子琛如此生疏,以傅相呼老夫,老夫豈敢收此厚禮?”
韓子琛趕緊端起酒杯,躬身道:“老太爺說得是,是子琛不對,自罰三杯。”
傅方旭捋須而笑。
兩年前,傅棠梨剛剛從渭州回來的時候,西甯伯府曾遣人問候傅家,言語不過客套而已,及至如今,傅棠梨被欽定為太子妃,韓子琛驟然熱絡起來,個中意味,傅方緒自然心領神會。
西甯伯府來日需要借助太子妃的勢頭,傅家需要這門有力的姻親,各取所需。
一時賓主盡歡。
因有外人在,男女不同席,家中女眷在隔間花廳另開了一席。
管事嬷嬷帶着人過去,把前廳的情形說了一遍,末了笑道:“表公子和老太爺相談甚歡,稍後再過來給各位嬸嬸請安,這邊有表公子給二娘子帶來的禮物,先拿過來給二娘子過目。”
這時候差不多用膳完畢,傅家的夫人和娘子們正在喝茶,仆婦便将幾口箱子擡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