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無法代勞,我這是給昌兒親自繡的鞋。如今染了血漬,不吉利,去替我再尋些像樣的綢緞來,若是有狼皮更好。”
“微臣遵命。”
盛祈年回應得很爽快。
再閑聊了幾句溫昌仁和攝政王的情況後,溫初瑤便讓他離開了。
品竹一直在旁伺候,隻當是公主尋了機會找侯爺來了解宮裡的情況,并未察覺深夜的秘密已經被溫初瑤發現。
今夜的安神湯是品竹親自煮的。
茶湯顔色深,味濃,還透着一股隐隐約約的酸。
而昨夜的那碗顔色淺淡不說,還不如這碗苦,甚至沒有酸味。
溫初瑤微微抿了一口,随意道,“去找柏山老先生的那本遊記來,我睡前看看。”
那些書籍都在從公主府搬來的箱子裡,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容易找着。
品竹應下,帶着另一個婢女一起去後面的院子裡找,留下守着的則是品蘭。
心裡有了主意的溫初瑤從容一笑,“去拿些糖蓮子來,我今日不想吃果脯。”
“好的公主。”
品蘭甫一離開,溫初瑤便将那一整碗的安神茶湯都倒在了身後的盆栽裡。
夜風呼嘯,偶爾傳來幾聲烏鴉的低鳴。
看了會兒遊記後的溫初瑤睡得安穩,品竹和品蘭皆察覺不出異樣。
盛祈年今夜來得晚些,在結束了重要的公務後,便專門去給她打了一匹雪狼。
一箭射穿眉心,幹淨利落,夠做兩雙鞋的了。
公主提出的要求,無論大小,盛祈年總會認真以待。
一如往常,夜闖公主閨房的盛祈年緩緩地撩起一側紗帳,對着床上的美人溫聲輕喚,“瑤瑤。”
仿若寒風吹破了冰晶琉璃窗,沒有睡着的溫初瑤後脊背一涼,渾身打了個冷顫。
啧...
果然是盛祈年。
大晚上的如此鬼鬼祟祟,真叫人驚慌。
左手被他溫熱的掌心握住,略微粗粝的指尖緩緩地摩挲着那層薄薄的紗布。
“怎麼這麼不小心呐......”
盛祈年的語調柔得不像樣,寵愛與心疼交織蔓延。
溫初瑤呼吸一窒,羽睫也在不自覺地亂顫。
這樣的語氣,不是有情,就是變态。
嗯...
又或者兩者皆是。
可這盛祈年究竟是何時藏着這些心思?怎麼從前壓根就沒發現呢?
“是不是很疼?”
盛祈年的關懷和愛滿得都快溢出來了。
甚至,他還低下頭,輕輕地吹了吹傷口處。
這樣的動作,溫初瑤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過了。
久得...她都快忘了。
原來這種被别人呵護的感覺,是這樣的。
盛祈年克制得還不錯,除了這些之外,他再也沒有其他的舉動。
見沒什麼動靜,她試探性地睜開一點點眼睛。
微弱昏暗的視線裡,男人坐在地上,一隻手握住她的柔荑,趴在床沿邊上閉眼休息。
溫初瑤忽而覺得,從前的好幾個夜裡,估計他都是這樣守着自己。
品竹自稱是她自己守的,說不定其實一直都是盛祈年。
男人睡得熟,溫初瑤眼睛睜大了些,看清他眉宇舒展,長睫下一片明顯的烏青。
他很累,朝堂中事僅有皇叔和他在做決定,應該是忙得腳不沾地。
可即便如此,他每個晚上還要跑來岱淵山莊,就為了守在她身邊,牽着她的手入睡?
凝望着這張清隽如玉的臉,溫初瑤長長地歎了口氣。
她沒有掙脫開他的手,甚至小拇指還不自覺地勾了勾他的手指,緩緩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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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的兩天夜裡,溫初瑤都以各種方式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倒了安神茶湯。
盛祈年每晚都來,次次都是輕聲喚她,握着她的手入睡,到黎明時分才離開。
溫初瑤也不知自己是何感受,五味雜陳,竟還默許了他的逾越。
唯有一樣她明白,盛祈年悄無聲息的默默陪伴,給她帶來更多的,是安慰和溫暖。
“瑤瑤。”
大雪紛飛的夜裡,他如期而至。
盛祈年的手還是有些冷,雖然他已經提前暖過了。
今夜外頭又是風雪交加,像極了他們并肩而行的那晚。
盛祈年忽而有些感慨,那會兒的自己,可絕對沒有這麼大膽,居然敢在深夜握着公主的手。
他有些自嘲地淺笑,深邃的眼眸更加溫柔,“瑤瑤...我真的...很喜歡你。”
轟!!
輕如羽毛的一句話,讓溫初瑤頭腦發昏,難以思考。
雖然盛祈年的心意,溫初瑤大約明了。但他實實在在地講這句話說出來時,溫初瑤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馬上她都該二十八歲了,她難以想象,悸動竟然還能如此洶湧而來。
千萬隻小鹿魯莽地撞擊着溫初瑤的心湖,她快要被四濺的湖水噎到窒息,卻又得繃着臉,不得有任何表情。
“瑤瑤?”
可盛祈年還是能很輕易地發現她的異常。
“是不是夢魇了?”
他靠近她些許,聞着她身上若隐若現的鵝梨香,緊握她的手,輕緩地安撫,“别怕...别怕,夢都是假的。”
瓷白的肌膚溢出晶瑩的汗珠,美人彎彎的黑睫翕動,像是不安到了極緻。
此情此景,惹得盛祈年心如刀割。
若是可以,他真想抱着她,緊緊地把她擁在懷裡,一遍遍地安撫她。
隻可惜,這個如果,他連做夢都不敢這麼想。
最多的,他隻敢擡起手,用指節輕輕地拭去她鬓角的香汗。
嘭!!!
倏地,一聲山崩地裂般的巨響,伴随着紅黃色的強光,通過琉璃窗照亮了暖房。
這個聲音,溫初瑤太熟悉了!
要說夢魇,這,才真的是她一生之夢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