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陡然一沉。
薄遇也死死盯着兩人交握的手,廣袖下的手背青筋暴起。
“瑤瑤,你竟真與他......”
他的聲音帶着壓抑的顫意。
收到消息的那刻,薄遇也一個字也沒信。可轉念又想,他們都能跑去津南山賞花幽會,又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這盛祈年,勾引公主之心昭然若揭,若是真讓他在這個時辰帶着瑤瑤在宮外,天曉得他們會不會......
盛祈年不動聲色地将溫初瑤往身後帶了帶,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薄公子,夜深露重,公主該回宮了。”
“我與公主說話,輪得到你插嘴?!”
薄遇也猛地跨前一步,錦靴碾碎地上因夏雨而落的枝葉。
他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麼,就被她這樣無情地抛棄了?!
薄遇也眼底泛紅,直直望向溫初瑤,“瑤瑤,告訴我為什麼?好端端地,你為何與他在一起?他有什麼好的,你告訴......”
“薄遇也!”
溫初瑤冷聲打斷,從盛祈年身後走出半步,“本公主和誰在一起,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這一幕,像極了前世。
他執意将藍仲娴擡入府,溫初瑤也曾哭天喊地地問,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深愛的人,說不愛就不愛了?為什麼他的心,可以掰成幾瓣分給别人?
薄遇也回答不出來,也不想回答。
他隻說,「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納妾,驸馬也可。」
「瑤瑤,這是人之常情。」
「不過這不代表着我不愛你,我依然愛你,而且隻愛你,瑤瑤。」
見她動氣,盛祈年适時擡手,為她攏了攏被夜風吹亂的披帛。
這個親昵的動作刺痛了薄遇也的眼,他咬着牙,“瑤瑤怕是忘了,每年上元節是誰陪你猜遍所有燈謎?是誰在你......”
“本公主記性很好。”
溫初瑤再次打斷他的話,反手握住盛祈年的手腕,“所以才更清楚,你們之中,究竟是誰更适合。”
盛祈年眼底閃過一絲訝異,随即化作溫柔笑意。他順勢将公主的手包入掌心,朝薄遇也微微颔首,“薄公子若無事,我們便先行一步。”
兩人與他擦肩而過。
薄遇也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孤長。
他不甘心,猛地回身,大喊道,“他哪裡合适?我又是哪裡不合适?!瑤瑤!”
他看着盛祈年小心翼翼為公主拂開垂落的發絲,看着公主仰頭時眼裡盛滿了星光,兩人絲毫不為他的話所動。
“瑤瑤......”
薄遇也的聲音啞得不成調,“你會後悔的。”
夜風微拂,盛祈年忽然回頭,朝薄遇也露出一個堪稱溫和的笑容。
那笑容,并不具備什麼攻擊性,卻分明寫着四個字——
你出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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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練,宮牆寂寂。
溫初瑤将臉埋在盛祈年肩頭,耳畔是呼嘯而過的夜風。她此生從未想過,自己竟會像個夜行俠客般在飛檐走壁,更想不到是在自家皇宮裡做這等鬼祟之事。
“抓緊。”
盛祈年低沉的聲音混着風聲傳入耳畔,溫初瑤立刻收緊環在他腰間的手臂,忍不住偷瞄近在咫尺的側顔。
月光為他鍍上銀邊,俊容是一如既往的從容泰然,隻是那唇角勾起了若隐若現的弧度。
落地莺時居時,溫初瑤仍覺腳下發虛。
“公主!”
兩個貼身侍女提着宮燈快步迎上來,林籁急得要命,卻也不忘壓低聲音,“公主您真是要吓死奴婢!!”
“公主您還好吧?!”泉韻也同樣着急。
然而,溫初瑤卻并沒空管她們,依然靠在盛祈年的身上,懵懵地擡頭看他,“你、你怎麼對宮中的守衛這麼熟悉?”
盛祈年溫聲問,“公主可還記得,兩年前,前禁軍統領梁毅的案子?”
雖然對于溫初瑤來說時隔不止兩年,但這個梁統領的案子,她記憶猶新。
那個禁軍統領吊死在值房,當夜宮裡就滿是流言,說是他的糟糠之妻來索命了,弄得人心惶惶。後來大理寺着手查案,不過兩日,便查出是那副将所為,隻因嫉妒和貪婪。
溫初瑤颔首,“嗯,怎麼提起這事兒來了?”
盛祈年認真地回答,“當年查案時,微臣曾細究過禁軍的布防和輪值規律。兇手正是利用了換班的間隙才得手。”
除此之外,那時的他因為剛被昭雲公主迷住,所以額外記住了莺時居的方位。
誰曾想,竟在這時派上了用場。
聞言,溫初瑤了然,語調柔緩,“如此說來,本公主是不是誇贊一下你的記憶力?”
“與公主有關的事,微臣自當用心,不敢怠慢。”
說着,盛祈年輕輕松開他的懷抱,俊容在皓月下泛着冷光,卻又透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暖意。
“時辰很晚了,公主安歇吧。”
溫初瑤點頭,眼波水盈,“回去的時候小心些。”
“微臣遵命。”
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宮牆陰影處,溫初瑤按住狂跳的心口。
泉韻啧啧稱奇。
難怪公主選了小侯爺。這悄無聲息翻宮牆的本事,薄公子可絕對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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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晴好。
溫舒雅一早便醒了,連拖帶拽地将同胞兄長溫松仁從榻上拉起來。
“哥,我的好哥哥,你就陪我去一趟嘛!”她拽着他的袖子,語氣裡半是撒嬌半是脅迫。
“你要那幅水墨畫,自己去向瑤兒讨不就行了?”溫松仁睡眼惺忪,滿臉不情願,“拉上我做什麼?”
“你不去,她肯定不肯給我!”溫舒雅不依不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