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我。”
溫初瑤心弦緊繃,連敷衍都懶得,隻冷冷丢出一句,“我兄長龍章鳳姿,多看幾眼,不行?”
“......”
溫舒雅被噎得一滞,随即嗤笑一聲,聲音不大卻足夠刺耳,“呵,你這戀兄成癡的毛病,怕不是病入膏肓了?要不要妹妹我發發善心,替你喚個太醫來診治診治?”
若在平日,溫初瑤定要針鋒相對地駁斥回去。
可今日,那股滅頂的危機感和徹夜未眠的疲憊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讓她連鬥嘴的氣力都提不起半分。她隻當耳旁風,目光依舊死死鎖在溫晉仁身上。
香煙袅袅升騰,彌漫在祭壇四周。
當溫晉仁立于聖壇之前,溫初瑤不顧禮法規制,硬是站到了離他最近的位置。濃烈嗆人的煙氣熏得她雙目刺痛,淚流不止,她卻強撐着不肯阖眼。
守在一旁的孟襄将軍見她如此,心中亦是不忍,低聲寬慰道,“公主殿下且放寬心,末将已将此間圍得如鐵桶金城,飛鳥難渡,絕不會有任何差池。”
溫初瑤僵硬地點了點頭,目光卻未離開兄長分毫。
隻見一名低眉順目的宮人,手捧祭文,恭敬地呈遞到溫晉仁面前。就在溫晉仁伸手接過那卷沉重祭文的一刹那——
異變陡生!
那看似卑微的宮人,袖中寒光乍現!
一柄淬着冷芒的短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帶着決絕的殺意,狠狠刺向溫晉仁毫無防備的心口!
“兄長——!!!”
溫初瑤目眦欲裂,凄厲的尖叫聲劃破了肅穆的祭典!
她眼睜睜看着那冰冷的刀鋒,毫無阻滞地、深深地、沒入了溫晉仁的胸膛!
“啊——!”
“護駕!有刺客!”
“晉兒——!!”
“太子殿下——!!”
驚恐的尖叫、慌亂的呼喊瞬間炸開!場面登時亂作一團!
訓練有素的侍衛如潮水般湧上,瞬間将行刺的宮人死死按倒在地。
溫初瑤腦中一片空白,無邊的恐懼奪走了她的呼吸,她不顧一切地推開身前阻擋的人群,踉跄着撲到溫晉仁身前。
然而,預想中刺目的猩紅并未出現!
她顫抖的目光死死盯住兄長胸口被利刃刺破的白色衣袍——
沒有血迹!
隻有一道深深的破損痕迹!
“沒事,瑤瑤,兄長沒事。”
溫晉仁一把扶住幾乎癱軟的妹妹,低沉的聲音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清晰地傳入她嗡嗡作響的耳中,“穿了軟甲,一點事都沒有。”
那溫柔卻無比堅定的話語,如同撥開厚重陰雲的陽光,瞬間驅散了籠罩她多時的陰霾。
緊繃到極緻的心弦驟然斷裂,後怕和兩日來積累的驚懼、疲憊如洪水般将她徹底淹沒。
溫初瑤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徹底失去了意識。
“瑤兒!!!”
溫晉仁眼疾手快,長臂一攬,将妹妹軟倒的身體穩穩接入懷中。
那輕飄飄的重量,蒼白如紙的小臉,以及眼角未幹的淚痕,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心上。他素來沉穩的眸底,此刻翻湧着滔天的怒火,冰冷的視線如利刃般掃向被死死制伏、猶在掙紮的刺客。
“嚴加看管!孤要親自審!”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凜冽刺骨的寒意,讓周遭混亂的場面都為之一肅。
侍衛們轟然應諾,粗暴地将刺客拖了下去。
兆宣帝已由内侍護着退至安全處,臉色鐵青,驚怒交加。
皇後更是吓得魂飛魄散,在宮女的攙扶下才勉強站穩,淚如雨下地喊着,“晉兒!晉兒你如何了?快!快傳太醫!”
太醫早已提着藥箱,連滾爬爬地沖了過來。
“父皇、母後,兒臣無事。”
溫晉仁抱着溫初瑤,聲音沉穩地安撫帝後,目光卻焦灼地落在懷中人身上,“太醫!快看看公主!”
太醫慌忙上前,手指搭上溫初瑤纖細的手腕,凝神細診。
片刻後,他松了口氣,回禀道,“啟禀陛下、娘娘、殿下,公主脈象虛浮急促,乃是憂懼過甚,心力交瘁,加之驟然受驚,一時氣急攻心所緻。并無性命之憂,隻需靜養,施以安神之藥即可。”
聞言,溫晉仁緊繃的下颌才稍稍放松一絲,但眼中的擔憂絲毫未減。
他小心地将溫初瑤打橫抱起,對着帝後沉聲道,“父皇、母後,此地不宜久留,請速回宮。兒臣先送瑤瑤回莺時居診治。”
兆宣帝驚魂甫定,看着兒子胸前破損的蟒袍和懷中昏迷不醒的女兒,眼中厲色一閃,重重颔首,“好!此地交由大理寺嚴查!朕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他目光掃過孟襄,“孟襄,後續防衛,萬不可再出纰漏!”
“末将遵旨!萬死難辭其咎!”孟襄單膝跪地,額頭冷汗涔涔,心中亦是後怕不已。
若非太子殿下穿了軟甲......
他不敢想象後果。
溫晉仁不再多言,抱着溫初瑤,在重重侍衛的嚴密護衛下,大步流星地離開。他步履沉穩,但抱着妹妹的手臂卻收得極緊。
混亂的人群中,作為太常寺官員的薄遇也如同雕塑般立在角落陰影裡。
他低垂着眼睑,掩去了眸中所有翻騰的情緒,隻有緊握的拳頭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洩露了一絲内心的波瀾。
當溫晉仁抱着溫初瑤從他身側不遠處經過時,他的目光極快地、幾不可察地掃過溫初瑤蒼白的面容,随即又更深地垂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