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時居。
溫初瑤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鋪着柔軟錦褥的床榻上。
太醫凝神施針用藥,宮人們屏息凝神,腳步輕悄地忙碌着,室内雖人影往來,卻秩序井然。
溫晉仁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目光沉沉地凝視着妹妹蒼白而毫無生氣的睡顔,指腹帶着無盡的憐惜,輕輕拂過她微蹙的眉心,仿佛想将那抹愁緒撫平。
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二皇子溫修仁快步走了進來。他素來溫潤的臉上此刻寫滿了不加掩飾的擔憂,目光第一時間投向床榻。
“大哥,瑤兒情況如何?”
“太醫尚在施針。”
溫晉仁收斂起面上的沉郁,聲音沉穩地應道,随即又問,“母後那邊呢?”
“叔母受驚暈厥,皇祖母也吓得不輕,眼下母後與德妃娘娘都在慈甯宮侍奉安撫。”
溫修仁恭敬地回禀完,視線随即落在溫晉仁胸前那被利刃劃破的衣袍上,那道清晰的破損痕迹讓他心尖顫動,忍不住再次确認,“大哥...你當真無礙?”
他仔細審視着那處,确實不見半點血漬滲出。
“皮外無損,無須憂心。”溫晉仁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語氣帶着安撫。
他輕歎一聲,又道,“你大嫂近日身子一直欠安,方才祭壇生變,她必是驚懼憂心。孤需得先回東宮一趟,親自報個平安,以免她懸心過甚。阿修,”
他的目光帶着托付,“你在此守着瑤兒,孤去去便回。”
“大哥放心,我定會守好瑤兒。”
溫修仁立刻應承下來。他心中雖有無數疑團盤旋,但也深知此刻絕非詢問良機。他強壓下滿腹疑慮,目送兄長離開。
泉韻适時奉上清茶。
溫修仁在床榻不遠處的圓凳上坐下,目光沉靜地望向被輕紗幔帳籠罩的妹妹,安靜地守護着。
不過多時,太醫施針完畢,收拾好藥箱,躬身向溫修仁回禀,“二殿下,公主殿下脈象已趨平穩,乃驚懼過度、心神耗損所緻。眼下暫無大礙,約莫一兩個時辰後便會蘇醒。微臣再為公主開幾劑安神定驚、固本培元的方子,悉心調理,定能助公主早日康複。”
“有勞太醫。”
溫修仁輕輕颔首,語調親和而堅定,“務必用最好的藥。”
“微臣遵命。”太醫恭敬退下。
溫修仁起身,隔着輕柔的幔帳,遠遠地望了一眼妹妹的面容。見她呼吸均勻,臉色雖仍顯蒼白,卻已不複之前的死寂,緊繃的心弦這才稍稍放松。
“來人。”
他低聲吩咐侍立一旁的宮人,“速去慈甯宮和勤政殿,将公主已無大礙、太醫正在開方調理的消息禀報清楚,請父皇母後及皇祖母不必過于憂心。”
“是,殿下。”
宮人領命,立刻悄聲退下,前去傳話。
-
太子殿下于祭典之上公然遇刺,此事猶如巨石投湖,瞬間震驚朝野,掀起滔天巨浪。
盛祈年一直密切關注着太子與公主的動向,消息得知得極快。尤其是聽聞昭雲公主溫初瑤當場暈厥,他素來沉穩的心神驟然一緊。
所幸,兆宣帝旋即下旨,命大理寺全權接管此案。盛祈年強行壓下心頭的波瀾,迅速換上莊重的純白祭祀官服,步履沉穩,即刻入宮觐見。
此刻的勤政殿内,内閣重臣們早已争執得沸反盈天。
症結在于,那行刺的宮人被捕後竟已服毒自盡,臨死前,氣若遊絲地吐出了「維山」二字。
濟州境内最為顯赫的山嶽,非維山莫屬。而提及濟州,誰人不識盤踞此地、樹大根深的崔氏一族?
一時間,矛頭直指崔氏,有大臣力谏嚴查崔家。然而,亦有老成持重者認為僅憑二字便下定論過于草率,當需謹慎。
殿内衆說紛纭,各執一詞,吵得兆宣帝頭痛欲裂。
“大理寺少卿盛祈年觐見——”
通傳聲起,盛祈年一襲素白官袍,身形挺拔如松,步履沉穩健穩踏入殿中。他劍眉微凝,星眸沉靜,于禦前躬身行禮,聲音清朗有力,“微臣大理寺少卿盛祈年,參見陛下。”
“平身。”
兆宣帝擡手示意,目光銳利地落在他身上,“愛卿一路行來,想必已聽聞此間變故?”
盛祈年躬身,“回禀陛下,微臣已略知一二。”
“依卿之見,”
兆宣帝聲音帶着帝王的威嚴與探詢,“此事,可為崔氏所為?”
盛祈年神色不變,回答一如既往的嚴謹審慎,“陛下,眼下線索尚不明晰,妄下斷言恐有失偏頗。微臣以為,當務之急是令仵作仔細勘驗刺客屍身,詳查其來曆背景,搜查其随身遺物,以期尋得蛛絲馬迹。待掌握确鑿實證,再行奏請陛下聖裁,方為妥當。”
“嗯,此言有理。”
兆宣帝微微颔首,目光掃過殿中衆臣,“既然大理寺卿安籍尚在廬州未歸,此案便由盛卿全權督辦!”
“微臣遵旨!”
盛祈年領命,肩頭責任如山。
不久,兆宣帝揮退了仍欲争論的内閣大臣們,獨留盛祈年一人。君臣二人移步至殿後靜谧的書房。
兆宣帝背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
沉吟良久,兆宣帝方緩緩開口,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沉重,“這已是太子第二次遇刺了吧?”
盛祈年心中微凜,面上卻未露分毫,隻垂首應道,“回陛下,是。”
“那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