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少禹啧啧搖頭,“當真是色膽包天...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恰在此時,房門輕響,一襲玄衣的盛祈年風塵仆仆的身影踏入。
甫一進門,便對上表弟古少禹那混合着驚異與調侃的複雜目光。
他微怔,下意識看向段錦墨。
那金貴的段公子卻不着痕迹地用力嗅了嗅空氣,露出一抹洞察的淺笑,“玉蘭清冽,隐透着薔薇的馨香......如此矜貴馥郁的花露氣息,非昭雲公主殿下莫屬。”
盛祈年面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尴尬,低聲斥道,“收好你的狗鼻子,莫要亂嗅。”
古少禹也湊上前,啧啧稱奇,“真不知你還有這等飛檐走壁、夜探宮闱的本事,藏得夠深啊!”
“休要胡言亂語。”盛祈年神色一凜,沉聲提醒,“事關公主清譽,不得妄議。”
“......”
古少禹翻了個白眼。
你若真擔心公主的清譽,又怎麼敢翻宮牆的呀。
段錦墨适時斂了玩笑神色,正色道,“說正事吧。少卿大人,那蠱蟲的觸發的關竅,并非竹笛或口哨一類的聲音。”
盛祈年聞言,劍眉緊鎖,“不是聲音?那是什麼?”
此前,他收到苗疆手下密報,言之鑿鑿此蠱由特定音律驅動。
為此,他命人将曲聲谷與祭壇翻了個底朝天,卻一無所獲。他一度懷疑是幕後之人随身攜帶之物,遂命暗衛遍查汴京可疑人等,奈何如同大海撈針,進展甚微。
段錦墨提議逐一試驗各類發聲器物,結果亦是徒勞無功。
“是香。”
段錦墨語氣笃定,眼中閃爍着發現關鍵線索的光芒,“約莫一個時辰前,一小厮來證物房為寺正取物,不慎碰倒了從祭壇帶回的香壇。香灰傾瀉,恰好落于盛放蠱蟲的器皿之中。”
他回憶起那詭異一幕,語速加快且激動起來,“我當時生怕那蠱蟲就此斃命,誰曾想。那些原本蟄伏的蠱蟲竟如同着了魔一般扭動,幾乎要跳出來!其狀之狂躁,前所未見!”
這結果着實出乎意料。
“香?”盛祈年迅速地捕捉到關鍵,“何種香?”
段錦墨繼續娓娓道來,“我立刻重新查驗了曲聲谷殺手所着衣物。果然,在其中一人,便是那嫖/客,其袖口内側,發現了一點香灰殘留。”
他目光銳利,“經辨識,正是上好的沉香與檀香混合而成,絕不會錯。”
古少禹擰眉提出疑問,“此人身上既有不明粉末,又有香灰,會不會隻是巧合?”
段錦墨幽幽反駁,“香灰藏于袖口内側深處,尋常人豈會無故在袖中暗藏一支點燃的香?除非......”
“除非他顱内的蠱蟲已被激活。”盛祈年接口道,眼中思慮更深,“此人的确至關重要。”
“何以見得?”古少禹甚是不解。
盛祈年走到案前,指尖輕點卷宗,條分縷析,“段公子曾言,殺手顱中蠱蟲埋藏位置深淺不一。而嫖/客顱内的蠱蟲位置最深,最難取出。這便意味着,他被種下蠱蟲的時間最久,受控程度可能也最深。”
他目光掃過兩位同僚,加重語氣,“加之其身上獨有的香灰痕迹,若段公子推斷無誤,此香确為引蠱之關鍵......那麼,此人極可能是與幕後黑手聯系更久、更為親近,甚至更受倚重的心腹。以其為突破口,深入追查其過往行蹤、接觸之人,或許能挖出意想不到的蛛絲馬迹。”
古少禹思索片刻,重重點頭,“有理!我這就飛鴿傳書,命湘陽那邊全力深挖此人底細,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他即刻轉身去安排。
盛祈年微微颔首,又問道,“祝家那邊,可有新消息?”
古少禹邊寫手令邊回道,“澍雨方才來回話,說慎王妃那邊...似乎在暗中打探一樁陳年舊案。”
“什麼案子?”
“鄭太妃自裁案。”
“鄭太妃?”
段錦墨困惑不已,“慎王的生母?她查自己婆母的陳年舊案作甚?莫非,她懷疑鄭太妃之死另有隐情?”
盛祈年聞言,漆黑的瞳孔驟然一縮,仿佛一道驚電劃過腦海!
他猛地起身,一言不發,疾步如風地沖向卷宗庫房。
身旁的兩人皆是愕然。
饒是古少禹反應極快,立刻追了上去,“表兄!你要找什麼?我幫你!”
卷宗庫内,彌漫着陳年紙張的墨香與淡淡黴味。
盛祈年目光如炬,快速掃過一排排厚重的卷宗架,聲音冷峻而嚴肅,“詹氏通敵案。”
沒有官職在身的段錦墨無權觸碰卷宗,隻能站在門口,聞言更是驚詫,“詹氏?那可是幾十年前的驚天大案了吧?”
當年,詹氏與前朝餘孽勾結,甚至策反了寒川節度使,險些釀成山河傾覆之禍。
可此事...與鄭太妃有何幹系?
“找到了!”
古少禹眼疾手快,從一個積滿灰塵的角落抽出一本厚重的卷宗,迅速遞給盛祈年。
他接過,毫不猶豫地翻開。
泛黃脆弱的紙張在他指尖快速翻動,發出沙沙輕響。盛祈年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精準地掃過密密麻麻的人名與記錄。
終于,他的指尖停在詹氏族譜的某一頁,一行小字清晰地映入眼簾——
「四子,詹雲齊,妻鄭氏,早亡,未續弦。」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