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悠悠望着水面出神。
船很快就要啟航。汽笛在峽谷裡一響,回聲撞在這邊的山壁上,又“嘭”地撞向另一邊。這龐然巨物的聲響驚破了神農淵小鎮的睡眠,雞鳴狗吠漸次響起,像大段落樂章之間的句讀。
我的目光順着山道轉到趸船,又轉到一層的甲闆,昨夜謝春風救人的地方。
對了,他的手機鑰匙還在我那兒。
昨天情況混亂,謝春風走後我再沒了去找他的勇氣。他扇下那個耳光時的神情深深地印刻在我腦海裡,整張臉上是全然的淡漠,并不狠戾卻讓人背脊發寒。
還有昨天在他宿舍裡他質問我時的表情,那也有一種開過刃似的鋒利,壓迫感很強。
我忽然就想起趙禮說的話——“她哥把她給強|奸了”。
搖搖頭,我把不該有的念頭從腦子裡甩了出去。無論如何謝春風都救了那個跳江的女孩兒,會毫不猶豫下水救人的人不會是壞人。
但他身上的确有很多懸而未決的東西。我看不透他,就跟看不透眼前江上的霧一樣。
轉身想回房間時,看見謝春風就站在甲闆上。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看着他,我腳下頓了頓,本來想朝玻璃門那邊走,這下因為謝春風擋在中間,反倒有些不敢動了。
我怕他做什麼,不要怕。
“你要是不忙,就在這兒稍等一下,我去把你的手機拿過來。”我說。
他點了下頭。
謝春風昨晚塞到我手裡的是手機和一串上有兩三把的老式黃銅鑰匙。其實昨天回到房間我也不是沒起過好奇心,但我始終沒去解鎖他的手機,我甚至不知道他的手機有沒有設置密碼。
從五層回到甲闆,謝春風還在那兒。
他在靜靜地望着江岸的山發呆。我回想起自己好像有挺多次都像現在這樣,在一個角落、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觀察着他。
謝春風的安靜裡帶着很多内容,但它們都不是叙述性的。
江水緩慢而磅礴地流動着,每一滴水都在與我擦肩而過,流向我不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