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不清,現在擁我在懷裡的謝春風到底把我當成了誰。
這感覺我早就有了,隻是一直模模糊糊的,說不清道不明,也不太想去正視。
當他不再懷疑我和趙禮是一夥的,當他聽過我跟他講述家裡那堆破事兒、以及我和藍松的關系後,他漸漸對我多了些和顔悅色的态度。
謝春風看着我的眼光就像藍松看着我的眼光。
也許,他把當成了謝秋果。
這絕不是我所期待的男女之情,可我又無法奢求更多。
誰能掌控别人的心呢?我連自己的都掌控不了。
水警的船靠近了“一帆風順”,很多人登臨甲闆,混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填塞了我的耳朵,其中最為尖銳的來自周芒,他發瘋一樣大笑大叫。
在交錯晃動的人影中,我看到曾經見過的一張臉,那是在宜浔和謝春風吃小館子時見過的警察,當時他還和我們打了聲招呼。
這一次他沒穿警服,額頭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濺起的江水,遮得他面目凝重。他拉起謝春風和我,沉默着把我們送到了水警的船上。
之後的我就被周遭的人不斷地推着走,送到這裡、送到那裡。坐在不同的桌子後面,被不同的人問話。那還是我頭一次進警局的訊問室,隻記得頭頂上的白燈冰冷卻刺目。
他們對我還算客氣,翻來覆去相同的問題問過好幾遍之後,有女警帶我去警局附近的賓館開好房間,囑咐我晚上好好休息,第二天再到局裡做問詢筆錄。臨走時軟言安慰我說:“隻是配合調查,你不要緊張。”
她人很溫柔,臨走前遞給我一個袋子,裡面裝着臨時購置的洗漱用品。
我在花灑下面站着,熱水劈頭蓋臉澆在身上。
剛才在甲闆上的那幾個畫面不斷在我腦中閃回,一閉上眼睛就想起它們,轟隆隆作響,得不到片刻安甯。
我後怕得發抖,如果謝春風真的扣動了扳機,一切就都完了。
接下去的兩三天都在被問詢中度過。
從警方口中我得知,當晚他們從那個破舊碼頭抓獲的可能是近年來最大一起長江走私案的涉案人員。這個案子由宜浔、山城兩處警方的聯合工作組合辦,目前取得了重大突破。
趙禮和周芒的團夥龐大、人員複雜。
他們從長江口接駁走私油,沿途一直往上遊販賣,在沿江的小碼頭、臨時碼頭上岸,把油低價賣進不少小作坊、小工廠和不正規的加油站。
除了販賣走私油以外他們還做“黑吃黑”的勾當,冒充水警劫持其他走私船。那隻袋子裡裝着的假警服、手铐等等都是證據。
這些非法活動近年來在宜浔和山城之間很猖獗,警方早有察覺,一直在艱難收集證據。
團夥裡的老闆如趙禮之流很少上船,和其他人都是單線聯系,一旦船隻被扣,就“斷尾求生”,把作案痕迹打掃幹淨,這讓警方根本挖不出幕後黑手。被劫的走私船因為自己也不幹淨,被劫了就被劫了,沒有人報案。
從兩三年前開始,離職警員謝春風就一直在沿途收集各種書證和電子證據,加上我在碼頭拍攝到的那些照片——成規模碼放在船上的油桶,趙禮、周芒等人在船上行走等等——這些和警方已經掌握的證據彙合在一起,終于形成了較為完整的證據鍊,可以被提交給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