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收拾好自個兒的竹尋徑直走向尤有桔,拿了篦子給他梳發。
尤有桔藏了藏笑,滿臉無奈,嘴角卻是寵溺。
上街後,尤有桔先是帶兩孩子去成衣店買了兩套衣服,又重新給自己買了遮面的幂笠,畢竟這張臉,太容易讓人記住了。
人群熙熙攘攘,兩孩子寸步不離地跟在尤有桔左右,貼的緊緊的,隻是偶爾阿一會挨兩記竹尋的眼神飛刀。
尤有桔倒是不拘着,大大小小的給阿一買了不少東西,隻要阿一多停留幾眼的,他付款的速度絕不猶豫。
“舅舅...你幹嘛啊!”竹尋拈酸吃醋道。
阿一正在身後不遠處研究手上的新鮮玩意兒,臉上的笑意收不住,隻是面黃肌瘦的,看着可憐。
尤有桔揉揉竹尋的頭:“你想要什麼舅舅不也一便買了?你就讓讓阿一吧。”
“啊!這孩子咋滴啦?!”
“孩子!孩子!你沒事吧?”
人群中一陣驚呼,兩人急忙轉過頭,發現阿一已經暈倒在原地,尤有桔匆匆忙忙抱起阿一,用靈力探了探,向同樣一臉緊張的竹尋搖搖頭。
“先回客棧吧。”
經過一夜風吹雨淋後,樹幹上的葉子已經所剩無幾了。
阿一緊閉着雙眼,手一直捏着尤有桔的袖子不放。尤有桔扶着額,他的心情很複雜。
很酸怆。
哪怕知道這一天會來,哪怕做好了準備,哪怕對這個陌生人沒有感情,哪怕在幻境中,他們甚至不是同一張臉。
但還是,被死死堵着。
阿一睜了眼,嘴角有笑:“淮之...”
他又望望竹尋,眼神清明了一瞬。竹尋冷着臉,一語不發,也沒有将目光分給他。
尤有桔也沒有說話,說不難受,是假的。隻是回握了那隻瘦弱的手,給予一些安慰:“何苦撐着。”
阿一笑了笑:“梨花酥..原來真的這樣好吃。”
尤有桔也扯扯唇角,抓着阿一的手緊了些。
阿一淡笑着,看了竹尋很久,很久。然後他哭了,哭着看竹尋。
他哭着說:“謝謝你們。”
再然後,就聽不見那細細弱弱的哭聲了。
尤有桔垂着頭沉默着,阿一的手交疊在他的掌間,一起抵在他的額頭,像在祈禱。
竹尋看不見他的表情,他有一絲罪惡的暢快。
又悶着疼。
這些情緒太多餘了,他不願看見尤有桔如此。
為什麼他如此無措?
他在想什麼呢?幻境中的蘭玉嗎?
房間寂靜了很久。尤有桔不停地在調整自己的呼吸。
尤有桔站起身來,窗外,斜陽照在人間,人們陸陸續續地闖入,照的發亮,又陸陸續續跌進陰影裡。
他對竹尋苦笑了一下:“抱歉啊,竹尋。”
為什麼抱歉?竹尋不解。
尤有桔抱起阿一的屍體,語氣故作輕快:“看來咱們得找棵梨花兒樹咯。”
竹尋點點頭,雙手捏訣,低低念了一段尋物咒。尤有桔就靠在牆上,百感交織地看着他。
死亡,以後自己也會死。他倒希望竹尋能一直這樣。
不到一刻,竹尋睜開眼,發現尤有桔無神地盯着自己。
舅舅真這樣傷心嗎?為什麼?為什麼?值得嗎?
竹尋喉頭發澀,咬着唇點點頭:“找到了。”
竹尋找的地方很好,梨樹又大又直,周圍廣闊,隻有草坪,仿佛這地方就是為此刻準備了許久。
已經黃昏了,橘黃的暖陽與燃燒的烈火相互呼應,燒不盡。
這方骨灰盒似乎是尤有桔早準備好了,梨花木上雕着亭亭玉立的一樹玉蘭花,就這樣延展,延展。
他們沒有多停留,踩着月色,回了客棧。
竹尋上了床,想給自己和尤有桔一點慰藉。他牽住了尤有桔的手:“我在呢。”
尤有桔轉過身,坐在阿一常坐的凳子上,将竹尋重新攬過,下巴抵着他頭頂蹭了蹭:“知道啦,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