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汽車的駕駛是共通的,但千代自己的那點技術就完全不夠看了,要在從未挑戰過的下坡上開出高速,而且還是從未摸過的,别人的車,雙管齊下的壓力讓她隻能竭盡全力将油門踩到頭,她隻在早上看過一次拓海開下山的路線,雖說很多駕駛技巧技巧聽一次就能明白原理,何況是坐在旁邊親眼觀察過,但她的基礎卻離拓海還差得遠,再加上池谷的車馬力更大,而在此時,卻并非優點,就算是有學習能力超強的系統加持,這輛車在此時仍是一輛難以把控的怪物,雖然在桐谷眼裡看不出差别,但手握方向盤的人自己心裡最清楚,這輛車一點都不馴服,連掌控都變成了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如果交給拓海絕對不會發生這種情況的,越是這樣想,心裡越慌。明明不是很熱的天氣,千代的額頭上卻滲出了汗珠。
以難以置信的高速甩過第一個彎道之後,桐谷也意識到了千代的不對勁,她剛剛上山時可沒這麼臉色慘白額角冒汗啊,但他除了攥緊拉手,什麼都說不出來,一張嘴肯定就是超高音的尖叫。
不是這樣的,拓海的動作應該比這,更加流暢一點,千代的眼睛盯着車燈照亮的路面,意識裡卻在回想早上坐在拓海身邊看到的一切,車尾與欄杆相隔的距離過大了,是跟趾動作還不夠熟練,一句話來講,太差勁了!不夠快的話,隻是短短三分鐘的差距,很快就會被填補上的,千代的腦海并非一片空白,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拓海的操作,她知道每一個細節都能為系統改寫駕駛程序給出參考,她抓住方向盤的手不受控制的輕顫起來,千代雙眉緊蹙,幫幫我啊,她有點絕望地在心底呼喊道,但系統在此時,一片沉默……
“該死。”難掩的焦躁從心底透出來,千代低聲詛咒着,時間咔哒咔哒地流逝,窗外的景色風馳電掣地向後倒退,可她對這種情形束手無策,就好像是從沒聽過課的學生突然上了考場,除了捏着筆惴惴不安地一邊猜測答案一邊等着考試結束的鈴聲,其他什麼都做不了,她恨透了這種無能為力。
“藤原!藤原!”一直緊捂着嘴的桐谷突然大喊起來,
“什麼?!”原本不打算理他的千代最終煩得受不了,狠狠地低吼一聲,吓得他卡在安全帶裡都縮了縮身子,
“後面,車燈,有人追上來了。”一直盯着前路的千代被桐谷提醒了一句之後才注意到後視鏡上反射的刺眼燈光,然而根本就看不出到底是哪一輛,雖然完全想不出來拓海會輸的可能,但千代身體還是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這麼辦呀…
“滴滴!”直到後面的車喇叭響了兩聲,聽出是自家豆腐車熟悉的聲音,千代的車才松了口氣似的突然變了節奏,整個車身橫漂出去,桐谷的尖叫響徹天際,然而千代對這充耳不聞,是拓海赢了,太好了……
一口濁氣吐出來,心情放松下來之後,千代的專注力反而提升了,剛才因急功近利而大開大合顯得十分粗糙的跑法,在冷靜下來之後也和緩了許多,她也有了些餘裕來好好駕駛,而不是單純地焦急。身後的車果然是拓海,就算千代開得慢也并不着急,隻是等兩輛車一前一後平安無事地回到加油站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
原本拓海還想開車送桐谷回去的,但桐谷卻十分驚惶地連連擺手,說自家離得不遠走會兒就到了,最重要的原因是,這兄妹倆的車,他一個都不想坐了。阿樹一直等在加油站裡,但不管他怎麼問,千代跟拓海都像是把嘴縫上了一樣,半個字都不肯多說,千代隻說用了池谷前輩的車,還讓拓海翹班這麼久,實在是對不住,明天要做很多好吃的來答謝,拓海則是說要把汽油錢算了給他,池谷連忙搖頭表示拒絕,但拓海對汽油這事似乎很是執着,雖然沒再在口頭上堅持,但看他那個眼神就知道,這事兒沒有拒絕的餘地。
幾個人在加油站的休息室裡坐了會兒,店長又主動給文太打電話讓他不用擔心,人馬上就回來,電話那邊隻回了句,“知道了。”就直接挂斷了,哼,文太那家夥,明明就擔心得不得了。裝什麼樣子,店長在心裡默默吐槽着,但确實不早了,千代折騰這幾個小時隻覺得身心俱疲,喝了杯熱茶就起身跟店長道别,阿樹一邊嘟嘟囔囔說什麼自己好歹等到這個時候,可拓海卻什麼都不肯說,太不夠義氣了一類的話。拓海隻當沒聽見,向店長請了假,跟池谷重新又道了一次謝之後就跟在千代後面一同走了,
“翹班沒事嗎?”千代聽見腳步聲才發現拓海跟上來了,趕緊停下來等他,拓海隻拍拍她的肩,“沒事,隻請這一會兒的假,送你回去再來就是了。”“…”千代本想拒絕,但也隻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轉回頭盯着路邊的行道樹,看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你這樣阿樹哥會傷心的。”“是嗎?他明天就會忘記的。”千代看不到拓海的臉,隻聽他語氣裡卻有點戲谑的意思,明顯的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千代想了一回,也跟着輕笑起來,坐進車裡,一邊帶着點崇拜的眼神看拓海,一邊低聲絮絮,
“你怎麼這麼快就追上來了?我想學你下山的開法,可,怎麼都學不好,果然還是基礎太差了…”
她以前從沒覺得能把車開得很快是一件了不起的事,還不是誰的車高級誰就赢,就算這個世界是賽車為主題的漫畫世界,她也隻覺得是所謂的主角光環作祟,但經過剛剛那焦灼的幾分鐘,徹底改變了她的想法,與世間萬事一樣,開車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要開得好,開得快,都需要經年累月地認真練習與大量的思考才能做好這件事,而如果真的不喜歡的話,是沒法堅持下來的,不論是因為拓海這種幹一行愛一行的認真性格,又或者是深愛着賽車而不自知,但他的内心深處,一定是非常喜歡開車的,而這樣一份真心的喜愛而磨煉出的高超技藝,毫無疑問,是應該得到尊敬的。
“…謝謝。”在要到家的時候,拓海突然打斷千代的絮絮低語,她愣了愣,她日語雖然沒到母語那麼熟練,但好歹學了接近十年,應該不能連這麼簡單的詞彙都聽錯吧?可,如果沒聽錯的話,這謝從何來呢?
“覺得我是可以依賴的。”……悄無聲息間兩個人瞬間臉都紅透了。年紀大了真是受不了直球啊,千代默默地把頭轉向窗外,嘴角卻忍不住勾起笑來,那邊拓海也難得地隐隐露出個笑容來。
而聽見引擎響聲出門來看的文太看到的就是這副情狀,自家兩個小崽子從車裡出來,相視一笑突然有了共同的秘密,當爹的覺得自己仿佛被排擠了,雖然他習慣了不對孩子的事多指手畫腳,但今天佑一給他打電話時說情形很嚴重,不然拓海的臉色不會那麼難看,他自己的兒子他自然是最清楚的,這世上能讓他臉色大變的事可不多,不橫加指導的意思可不是他要真的被蒙在鼓裡做個糊塗老爹。
頭一次看到老爹出門接人的兄妹兩個都在心裡吐舌頭,看來是混不過去了。夾着尾巴跟着文太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