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急啊,”千代不放棄地,仍舊将牛奶往緒美手裡一塞,“我剛才跟白文談了談,不過是個婚約罷了。我給你想好辦法了。不過你先把牛奶喝了,我好慢慢講給你聽。”“……你,有什麼辦法。”緒美有點不相信似的看向千代,“世界雖然并不理想,但我們總還是有些可以做的事情。”千代盯着緒美将牛奶喝下去,将杯子放到一邊,又伸手擦掉了她唇上的白色奶漬,才拍着她的手背笑起來,“我有兩個辦法,不過你要先知道一個前提,才能選擇用哪個。所以你先聽我說,”千代欺身上前,坐得離緒美更近了些,才悄聲道,“我剛才問了白文的,他說你的婚約對象,是個跟你差不多年紀的高中生,家裡也跟你們家一樣,做出海貿易的,具體我不太懂,大概也是當地很好的世家,也正是這樣才跟你爸爸認識。所以你要回家,正常地履行訂婚的流程,”“……”緒美沒說話,但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不認識千代一樣,但她卻像是對緒美此時的反應早有預料一般,認真地又點了點頭道,“但你不能單純地隻完成這個任務,你要在最短的時間内搞清楚一件事,這場訂婚到底是為了什麼,你父母的想法,對方的想法,還有你自己的想法。如果最終你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那麼便順其自然,也不用再糾結了。但如果你還是不想接受,而這一時的妥協,也是能夠為你争取到一點自由,足夠讓我想辦法幫你擺脫掉這一切的。”
“我…”緒美下意識地挺了挺腰,坐直身子就要回答千代,卻被她先按住了手背,“聽我說,世界上不會有那麼無情的父母,那樣精心地養育孩子隻是為了做交易,我也知道你很傷心,但我希望你能聽進去這些話,如果真的隻是想将你養大做一個玩物,大可不必如此費心。你不要因為這一時的情緒,就誤會了他們,也不要因為這些事就誤會白文,如果真是你想的那樣,你看看這個房間的一切,如果他們不夠愛你,有誰會把一個外人的房間這樣突兀地裝在自己的家裡。這些感情,并不是憑空産生的,是因為你的父母足夠愛你,而他們與白文他們家的關系也十二萬分的緊密,才會令白文他們也這樣待你如珍寶,如明珠。”
“……”緒美圓圓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千代,眼底閃着痛苦的淚水,正因為她從過去到現在一直深信着這一點,才會在被戳穿幻夢的如今,感覺到背叛,無論她過去經曆的一切到底多麼的令人目眩神迷,如今她面臨的現實卻已經擺在了眼前,他們要求她去為家庭奉獻犧牲,再多冠冕堂皇的話,又如何,在事實的面前都不過是虛妄的胡言罷了。不是她不願意相信千代,而是于她來說,此時的千代根本不能領會她此時心裡的絕望與痛苦,不過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來說了些看似體貼的風涼話罷了,甚至,還跟白文沆瀣一氣地想要讓自己乖乖回去,她不想聽下去了。
“我知道你現在感覺很痛苦,也隻覺得我是個辜負你信任的混蛋。我也不強求你現在一定要聽進我的話,但哪怕隻有一點點,能在你心裡留下些痕迹也好。另外,我剛才告訴你的,要你去找到的前提,你要自己做出判斷。第一個前提,你的父母到底是希望用這樁婚約作為籌碼,來讓家族的生意更進一步,還是希望這份婚姻成為你今後的人生找到一份保障。第二個前提,對方對你的希望是做一個裝點門面的花瓶,還是今後一起面對人生的夥伴。第三個前提,就算前面兩個前提都是最理想的狀況,這份交易的底色是扭曲的愛意,是希望你能夠一輩子不為自己的人生煩惱,你的想法是什麼。到底是拿着到手的權杖,站在高高架起的舞台上扮演分配好的角色,接受這早已被安排得一清二楚的命運,還是堅決地反抗,哪怕失去一切都在所不惜,我說的一切,是你現在擁有的,所有的一切,失去金錢已經是你最低的損耗了,你會讓你的父母家人失望,可能三年五年甚至十年都不能再與他們溝通交流,你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面對他們了,這些後果,你也都能接受嗎?”
千代這堆長篇大論問得緒美還愣了一秒,但當她反應過來,随即便抓起手邊的枕頭甩了出去,嘩啷一聲,砸中了櫃子上的花瓶,碩大的水晶花瓶稀裡嘩啦地倒下來,在厚厚的地毯上砸出一聲悶響,花枝跟瓶子裡的水瀝瀝啦啦地淌了一桌,“我,不要,”她眼睛赤紅地盯着對面目瞪口呆的千代,咬牙切齒地道,“哪怕,你說的那些都是所謂‘最理想的狀态’,我也不要!這些所謂的情意,除了傷害我,并沒有什麼用處。我不要!這不該是用來交換的籌碼,不該是我乖乖聽話才能獲得的,愛本就應該是無條件的!我不想,也不需要試探他們的想法,因為我不在乎。我是個獨立的人,不是他們的寵物!更不是用來交易的物件!”緒美掙開千代牽住她的手,徑直從床上跳下來,順手便将床邊的矮凳直直地丢向了化妝鏡,整個房間都被砸得震顫起來,而玻璃發出的巨大的破裂聲把千代吓得愣在原地,而緒美手中的凳子翻滾下來,在地闆上砸出沉悶的響聲,震得千代的肩膀都跟着起伏不定,而緒美的眼睛裡閃爍着瘋狂的怒意,
“我知道你萬事都要折衷,總是期待着所有的事情都會有完美的解決方法,但是,不傷害任何人最後能夠獲得幸福這種事從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你别這麼天真了!”她一邊怒吼着,一邊将梳妝台上還沒碎掉的瓶瓶罐罐一個接一個地砸向四周,美麗的彩色玻璃窗被砸穿一個大洞,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樓下也傳來玻璃落地的碎響,而窗子上的藤蔓也扭曲變形成了詭異的囚籠,千代忍着屋裡爆炸似的玻璃碎響,想要上前拉住緒美,卻被緒美奮力甩開了,千代一個沒站穩,抓着床幔上巨大的流蘇花結跌坐在床腳,而緒美怒目圓睜地看向千代,眼淚如同關不住的水龍頭一般嘩啦啦地往下淌,但她的眼神卻堅定而執着,那張稚氣而精緻的臉上并不是千代所預料的痛苦,反而帶着一種看透一切的超脫,她眼底甚至流露出一絲同情,由上至下地睨着千代,“我跟你不一樣,我不在乎那些,需要交換才能得到的東西。”她的手裡攥着從梳妝台上拿起來的化妝棉,很大一包,被她扯開了包裝,然後一點點地,像花一樣蓬亂地散開又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