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覺得自己需要表現得乖巧聽話才能獲得家人對你的關心關愛,那是你的事,我可不需要。我不需要這種需要言聽計從,需要奉獻一切才能得到的愛,那本來也不是發自内心的關懷。不過是交易的一種罷了,不過因為你們實在是太會矯飾了,才會讓這一切看起來那麼地溫馨可愛,但本質,哼,你自己想想吧。”緒美一邊平靜地訴說着,可一邊又發瘋似的将桌上的水杯狠狠掼在地上,厚厚的地毯保護了杯子,但冰冷的水花濺起來就像是被玻璃碴紮了一樣,讓千代小腿的肌肉仍舊不自覺地緊縮了一瞬,她被緒美的話震在當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而緒美卻又從梳妝台裡摸出一把刮眉刀,毫不猶豫地沖到窗邊,從上到下重重地劃過幾刀,厚重而華麗的窗簾在幾秒鐘内就成了碎步條,而後,屋裡的布面家具自然也無一幸免,不管是沙發還是床墊,就連床闆上的厚厚墊子都被她一刀劃開,從裡面炸出彈簧與無數羽絨,将整個屋子籠罩在一片荒謬而狂亂的氣息之中,
“千代!緒美!你們怎麼了?怎麼那麼大的聲音,你沒事吧?”千代這時聽見門外傳來白文有些焦急的拍門聲,才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去把門拉開,“……”白文看着整個房間裡的慘狀,而緒美還在對這屋子大肆破壞,她一腳便将那滾落在地的黃楊木腳凳踩斷了腿,一改平素的嬌氣,隻剩下了純然的蠻橫。兩人都有些怔忪地看着眼前超現實的暴力場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一通發洩過後,終于将整個房間摧毀得連牆紙都殘破不堪的緒美,也終于顯露出了一絲疲态,她這時将手裡的刀狠狠擲出去,像一柄飛镖,深深地紮進了牆壁裡,她整個人脫力地跪坐到地上,臉上露出些困倦似的疲憊,她仰起頭,雙眼通紅,嘴角卻帶着點勝利的笑容,“看,這是我的宣戰。不管是什麼樣的說客都沒用的,你去告訴他們吧,是我,不屑要這些東西。錢也好,穩定的生活也好,還有他們的‘愛’。”緒美伸出雙手,在半空特意比出了一個引号的手勢,冷笑道,“如果隻是因為我讓他們在那個圈子裡丢臉了,就要全部收回,那就收回吧,這麼多年他們的付出,我也會盡全力還給他們的,就算是當乞丐也無所謂。我的人生過得再怎麼凄慘,也隻能證明我是不過如此的人,那些東西一開始既不是我想要的,也并完全地屬于我,那我也不會為了它而付出任何多餘的代價。”緒美的眼底閃爍着前所未見的熾熱與激烈,但她唇角卻浮起了一絲溫和而柔軟的笑意,“抱歉啊,千代。我可能,沒法兌現去看展的約定了,那條答應你的項鍊,大概也要延期了。”
“……”千代沒說話,隻是默默地掃視着整個房間的一切,她的眼神裡還殘存着一些震撼,好像她理解不了眼前的一切似的,而白文也有些無措地看了看千代,他有些不理解緒美此時的瘋狂,也不理解千代怎麼會任由緒美将整個事情推進到這個地步,他們在樓下的時候,可不是這麼商量的。但千代回過臉來,也隻是對着他苦笑一聲,“我們都看錯她了。緒美不是高塔上等待王子來拯救的公主,她是主動要求玻璃罩子的玫瑰,卻并不仰賴玻璃的保護,就算沒有庇佑,她也不會屈就于任何交易,而是拼盡全力,伸出所有的尖刺來保護自己。現在這個局面,你我已經不能再控制了,你還是老老實實按她說的辦吧,我先回去了。”
千代說完又半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緒美的肩,“你說送我的東西,我都記在本子上了,你可别想賴賬。所以,但隻要有任何我能幫上忙的地方,盡管來找我,遲早有一天,你得親手給我戴上那條祖母綠的項鍊。”千代說罷站起身來,有些同情地看了桐谷白文一眼,千嬌百媚的金絲雀可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培育出來的,也可能會種出世界上最頑固,最堅硬的石頭,這顆石頭自己将禁锢她的牢籠砸得粉碎,這倒也不失為一種諷刺。千代長長地歎了口氣,她走出客房,正對上走廊裡一臉了然的桐谷京,
“……”千代沒什麼話可以說,隻默默地繞過她就往樓下走,倒是對方先說話了,“這丫頭,脾氣也太大了。”她一邊笑着,一邊從懷裡摸出一隻銀閃閃的煙盒,點燃一根細細的女煙,夾在手指間,“是你教得好,”千代站定,伸手撫了撫欄杆,并沒有回頭,緒美從前與她閑聊的時候,其實就能聽出來些反抗的端倪,但那時她與家裡沒什麼矛盾,自然情緒也并不這麼激烈,而能夠教授她這一切的人,在整個家族中,除了桐谷京,千代實在也不認識旁人。這位小姑姑,經年累月地在緒美心裡播種澆水,如今,總算在緒美的眼中看見了她心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