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習俗,應當是新娘子到了,然後奏樂開宴,但是不知為何,今日的新娘子久久未到,葉大人心想着不能讓殿下也一齊等着,便讓大家先開席,等新娘子到了,再讓小兩口來給大家敬酒。
方大人是朝堂上出了名的老古闆,女兒出嫁,竟然會有時辰不對的道理嗎?秦沅蹊正沉思之際,第一道菜已經由秦遇傳遞上了桌。白玉盤子被雕刻成了五份,每一份裡面都放置了不同的佳肴珍馐。一份的量是遠遠不夠的,不過後面還有幾十道等着上,主打一個小巧和數量多。
秦沅蹊剛想動筷子,秦遇就将其攔住,秦沅蹊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秦遇偏頭朝他禮貌一笑,“殿下别急,屬下先給您驗毒。”
“等你驗完,菜都涼了。”秦沅蹊小聲嘟囔,手中的筷子還是乖乖放下了。
秦遇撚起桌邊的銀針,紮進了炒熟的蒜苔堆砌成的樓閣中,樓閣禁不住層層深入的銀針,倒成了一團,秦遇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笑容,壞心眼的又看了眼秦沅蹊,後者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那無語的眼神就好像在說,你怎可如此。
秦遇眨眨眼睛,手上動作卻不停,撚着銀針将一根細長的蒜苔紮成了篩子,仿佛将這根可憐的菜肴當成了某個洩憤對象,擺明了先鬧你一陣再讓你吃飯。
一桌的其他賓客見了,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在以往的印象中,靈淵郡王的存在感并不高,他們第一次知道有這個人時,他都已經過了弱冠之年。照以往而言,宮中誕下小皇子是天下共賀的事情,可是這人就如同壓在箱底的物件,騰空出世時已經灰塵滿面。有一些老臣記得許多年前,宮中鬧出一位妃嫔通奸的事情,估摸了一下時間和這位郡王的年齡,覺得差不多,心中有些了然,但是這等宮闱秘事,也隻能深深埋在心裡,口中不慎蹦出半句話,就可能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他們記憶中的靈淵郡王是個沉寂内斂的人,但是自從上次葉孛險些被縫了嘴巴之後,他們才清醒地認識到靈淵郡王也是個會動怒的人。規規矩矩地按照禮數朝秦沅蹊問了禮之後,就開始飲酒作宴了,隻是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和喧鬧聲來。
稀稀落落的目光偶爾落在秦遇身上,這女子和郡王的關系,讓他們有些好奇,但也不值得過分好奇,因為何等關系才能有這樣縱容的舉動,他們心中是有數的。
突然間,一道急促的聲音響起:“都别吃了。”
桌上的人紛紛停下來筷子,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聲音的來源——正是秦遇,她拎起手中的一枚銀針,針尖發黑,并一點一點朝上蔓延。
“啊呀!”不知是誰先叫了一聲,陣陣的幹嘔聲也随之起來。
另一些反應快的,徑直取了桌縫邊的銀針,開始給自己的那份餐食驗毒。
秦遇看了眼一旁端坐着的秦沅蹊,他的手剛拿起筷子,準備驗完就吃,看到銀針的結果之後又默默放了回去,還朝秦遇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她趕緊望向南宮敬靈,問道:“你吃了嗎?”
南宮敬靈将将用銀針驗完自己的菜,他搖了搖頭,回道:“我這份沒有毒。”
秦遇松了口氣,但是心中依舊有遏制不住的無名火湧起。她單手擡起盛着菜食的白盤,移到半空中,撒手。
“叮當——”盤子破碎的聲音打破了宴席喜氣洋洋的氛圍,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唰唰”地朝聲源移了過來。
他們看到一個女人直立在桌旁,面上是一股狠戾的怒意,那女人橫掃過在場的衆人,讓衆人都感覺有些疑惑,有些膽子小的竟直接被這目光吓得埋下了頭。
有些眼尖的看到這人的另一隻手上拿着一柄針頭發黑的銀針,心漏了一拍,默默地放下了筷子,胃裡翻江倒海。餘光瞥見旁邊坐着的靈淵親王,心中有了猜測,這是有人打主意打到了皇子身上了嗎?
不過不管是誰,眼下最急的,還是先喚醫師過來。
葉大人本就等着兒子接親回來,等的正急躁,聽聞院中異動,又急沖沖的回到院中,看到頭桌有人站着,有人趴着,有人彎腰作嘔,亂作一團,下人攙着他走近,秦遇冷眼看他,将發黑的針尖晃到葉大人眼前,葉大人眯起眼睛,剛一看清,直接吓得癱坐在地上,又被下人扶起。
他顫顫巍巍的站起,臉上的皺紋顫抖着,急得冒出了滿頭的汗。他看了看銀針,又看了看秦遇,發覺她的目光像針,葉大人被看的感覺心發毛,将身子轉向了秦沅蹊,這位殿下依舊氣定神閑,隻是面色沒有往日的和善,也是冷峻的很。
也是,在你家宴會上出現下毒的事情,又怎麼可能對你笑臉相向呢?
“诶呦!我的肚子好痛!”一人喊道。
一旦有人開了個頭,其餘人也一下子放開了,熙熙攘攘,慌亂起來,桌子推搡的聲音不絕于耳,接連不斷的人起身,又或者是被疼倒在地上。
南宮橋琇也中了招,疼得滿臉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