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秦遇輾轉反側,她想了很多可能性,秦時遂求娶忍冬,為妾室。是誰先起的心,是秦時遂,還是忍冬?她與忍冬相見的第一日,便看出了她心中的野心。隻是秦遇自覺得近來兩日都光顧着去逛燈會去了,沒有及時安頓忍冬,是她等不及了?還是秦時遂想了其他方法來對付秦沅蹊,想從一個微不足道、剛剛入宮的宮女入手?如果這些都不是,他單純的隻是看上了忍冬呢?忍冬生得标緻又利落,性子倔強又寬和,确實是個不錯的人。隻是短時間内,秦時遂未必了解忍冬的為人,隻能是看上了她的臉。秦時遂身為宮中皇子,身邊應當不缺長得好看的人,為何偏偏挑上了忍冬呢?
秦遇百思不得其解,在床上想了半晌,第二日,秦遇一早便自己醒了過來。她取了床頭的信件,便直奔忍冬住所。
忍冬已經起了,像往常一樣,在院中灑掃。這間院子不大,但是忍冬生活得極為認真。每日按時打掃屋子,元宵時,還從集會上買了很多燈串貼紙來裝扮。雖然地方小,也沒有完全安頓下來,可是忍冬很認真很認真地在對待。
隻是有人要來打破這種平衡了。
秦遇走向忍冬,拉着她在院子中的一座花壇上坐下。秦遇整日總是笑嘻嘻的,鮮少有這樣半天了都是一臉肅容的樣子,忍冬心裡有預感,應當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果不其然,秦遇一開口,便是問她近日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人。忍冬一下子就想到了前天晚上遇到的那個自稱為王的男人。
忍冬點了點頭,秦遇的面容更暗了些。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再問些什麼,但是思考片秒,默默的搖了搖頭,拿出了信件,将信上的内容讀給了忍冬。
秦遇正想問着忍冬的主意,用什麼方法來對付。可是一擡眼,卻對上了忍冬鬥志昂揚的眼神。秦遇心裡有不祥的預感,還沒開口,忍冬就堅定地道:“秦遇,我去,我願意嫁給他為妾。”
秦遇“倏”地站起身,一臉的不可置信,她問:“嫁給他?你了解他嗎?萬一你嫁過去之後,他待你不好呢?你現在還在七殿下的宮中,就算你不同意,他也不能硬搶。可是你如果嫁了過去,他待你不好,我們就很難将你接回來了。”
忍冬沉着一顆心聽着,許久,她還是執着地道:“我嫁,秦遇。”
“為何?”秦遇不解。
忍冬挺直脊背,迎着秦遇不解的目光,道“這是我的機會。你身手好,懂商賈,有膽量,有人脈,所以你能留在殿下身邊做事,經營着自己的生意。可是我什麼都沒有,我甚至連字都不認識幾個。”忍冬吸了口氣,接着說:“雖然你教我識字,教我行商賈之術,想将我拉進你的世界裡,可是這些都需要時間,而我現在最珍貴的就是時間。我不想等了,秦遇。機會就擺在我面前,我想抓住。”
秦遇一聽,有些啞然。她說的有道理,很真實,也很殘酷。宮中形勢千變萬化,秦遇花了很多年學會的一些本領,現在或許并不适合忍冬。
她想走了。
秦遇沒有表态,隻是小小地“嗯”了一聲。
“你不會攔我的吧,秦遇。”忍冬将手搭在秦遇的肩膀上,眼中光芒熾熱。
秦遇擠出苦笑,她道:“你如果想走,我怎麼攔得住你。”
她隻是有些不安。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忍冬自己想出去闖闖,如果死了,秦遇不會有任何的悔意。但是她會為忍冬感到擔憂,她拿忍冬當朋友。
忍冬聽到秦遇親口說不會攔自己,放心了一些。
二人間一下子就安靜下來,誰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熹光穿透晨霧,然後晨霧逐漸散去,兩人之間安靜得連喜鵲飛過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我嫁給大皇子之後,我的話,你就不能信了。”忍冬先打破了僵局,道。
秦遇起初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才悶悶地回了一句:“嗯。”
忍冬感覺到了秦遇的不開心,又安慰道:“但是都在宮中,說不定我們可以再見面呢。我的話你不能再信,可是我的眼睛你能看得到,我的眼睛一定不會騙你。”
秦遇僵硬的轉過頭,真就朝着忍冬的眼睛看。忍冬的眼睛黑漆漆的,可是她的眼睛裡面有光。
溫柔又堅韌。
她要騙人,是因為屈身于人的身不由己。她的眼睛不會騙人,是因為她的靈魂依舊獨屬于她。
“好。”忍冬勾唇笑了一下,像是被忍冬的目光燙到了一樣,她又扭過頭去,看院中的花草,看深青色的磚瓦,看眼中排成行的大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