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秦沅蹊朝秦遇的方向貼近了一些。
秦遇沒有躲,而是用手肘撞了撞秦沅蹊的腰,别扭地問:“鎖青宮如今住着幾位娘娘,你和其中的人是不是認識?”
秦沅蹊沒有立即回答,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停滞的每一秒都讓秦遇的心七上八下,宮中事情複雜紛繁,有不能示于人的事情很正常,可是為什麼就這麼巧,這個問題不能回答。
“不好回答,那便算了。”秦遇違着心說道。話剛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哪能就這麼算了,偶爾裝裝大度也不是不行,可是就在這件事情上,她大度不了。隻是話都說出口了,她也沒臉再收回去,剛進了宮室的大門,她就直直地朝自己的院子走,落下一句:“今日不同你一起吃了,我先回去了。”
以往這個時候快用晚膳,秦遇一般會待在秦沅蹊的書房中,等他忙完餘留的事情,正好一起吃飯。秦沅蹊的晚膳并不是禦膳房送過來的,是秦沅蹊自己征集了民間擅長各方菜系的廚子,聚在小廚房中,味道一絕,風吹雨打,也阻擋不了秦遇來蹭飯的腳步,今日她卻說不吃了。
秦沅蹊心思敏感,自然是知道秦遇今日不開心,便伸手拉住,秦遇腳步停住,秦沅蹊一邊将她朝院子裡的凳子上拉,一邊道:“鎖青宮隻有一位娘娘,是景妃。”
秦遇原本半推半就的腳步一下子變得自主起來,跟着秦沅蹊的腳步,一同坐在枝葉蕭條的柿子樹下的石闆上。
秦沅蹊目光望向柿子樹,又似乎在透着柿子樹看向更遠的東西,他的目光憂傷,如同黃昏時稀疏的暮光。秦沅蹊垂頭拉住秦遇的手,十指緊緊相扣,繼續道:“她是原人戶部部長裘明的孫女,後來裘明因為受人賄賂,朝宮中塞人,被查處,為了維護地位,他們将尚且尚且十四的景妃塞給了皇帝。”
秦遇睜大了雙眼,“我今日抓藥時遇到了她,她說要抓藥給自己的孩子,所以那孩子真是她親生的?”
秦沅蹊搖了搖頭,“不是,她起初确實有孕,但是因為年紀小,又娘家人不檢點,在宮中被排擠,滑胎了。”
秦遇聽得出神,秦沅蹊繼續道:“景妃一口咬死有人陷害,隻是她太弱小,沒人在意她,她失了孩子,本就精神不好,宮中的人又欺負她,她的精神每況愈下,一次宮宴時撞到了懷有身孕的祝妃,被打入冷宮。”
秦遇凝神思考着,她怎麼也無法将今日那個溫柔和善的女人想象出一副瘋瘋癫癫的樣子。
“當時娘親也在冷宮,覺得無聊,便找了尚且能夠交流的景妃當朋友,也常常讓我去安慰景妃,後來景妃的情況才逐漸好轉,再加上當時祝妃落胎的事情另有其人,她最終被放了出去。”秦沅蹊頓住,有些不想繼續下面的内容,秦遇等着,說與不說全然看他的意思,最後,秦沅蹊還是補充道:“景妃出去後,一日偶遇一個幼童,硬說那是她的孩子,父皇為了彌補當時對景妃的錯判,便将那少年過繼到了景妃膝下。”
“那人何名?”
“曲一盡,從宮外來的。那人……”秦沅蹊想了想,道:“那人心機深沉,你千萬不要和他扯上關系。”
秦遇一一聽了進去,認真的點了點頭。聽完事情,秦遇覺得有些心情沉重,索性放空了神思,看着秦沅蹊的側臉發呆,看他那道濃重劍眉,高挺鼻梁,深邃眼窩,薄唇總是微抿着,散發着一股帶有異域風情的野性美。沉沉的琥珀色眸子裡,既有一種與世無争的淡然,卻又暗藏着勝券在握的野心,他的母親定然也是個美人。
察覺到了秦遇的目光,秦沅蹊便也回頭和她對望,笑道:“下次你私下見到景妃時,可以不用喊景妃娘娘,喚她一聲遙姨便好了。能告訴你的,暫時隻有這些,你再看我,我也沒有。”
秦遇搖了搖頭,半跪在石闆上,這樣一來,反倒比坐在石闆上的秦沅蹊還高了半個頭。她抱住秦沅蹊的肩膀,将他摟進懷中,然後就不動了,仿佛被時間定格。
秦沅蹊起初不明所以,但是他馬上也反應了過來,問道:“你這是……可憐我?”肩頭的發絲蹭了蹭,秦遇在搖頭,她道:“我哪有資格去可憐你。”
“我隻是……”秦遇沉聲,她自己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便草率道:“我就是想離你近一點,還需要理由?”
說罷,作勢要起身,秦沅蹊趕忙摟緊,将秦遇牽坐到自己腿上,腦袋擱置在她的肩旁,含着笑安撫道:“不需要,你别走,我錯了,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