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秦沅蹊并沒有領秦遇的情。面對從未像今天這般體貼的秦遇,秦沅蹊依舊冷淡,面對秦遇的主動示好,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隻是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将頭扭了回去。
秦遇隻覺得自己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心裡落差極大,她幾時肯對一個人這般真心的殷殷切切?幾時又會受這樣的冷落。而且對面那人還是秦沅蹊,是平日裡自己有一點面色不對,就恨不得讓自己在屋子裡好好躺着、各種好吃的好玩的都送上來的秦沅蹊!
這些時日,秦遇算是領會到了秦沅蹊的心思細膩敏感,如果隻是細膩敏感倒也還好,話講清楚了,誤會也能解了。偏偏這人是個偏執狂,聽不進去人話,情緒激動,更要命的是,還會哭。
她之前聽萬花樓的一個男倌說,會哭的男人最好命。秦沅蹊哭了之後,命能不能變好不知道,但是他哭起來,能要她的命是真的。因而,本來喜歡直來直往,有話直說的她,生生被磨得坐下來,沉心靜氣的想,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将魂不守舍的秦沅蹊哄好。
她坐在門檻上,坐到宮外檐角上點起燈火,仿若漆黑夜中的一顆明星。她屁股都坐的疼了,也沒想到什麼萬全之策。秦沅蹊不累嗎,秦遇眼珠子一轉,偷瞄着秦沅蹊,發現他依舊靜靜地坐着,仿佛一尊沉重的雕像,連一個臉色都沒有給秦遇,讓秦遇覺得這男人有些過分的能忍。
“你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他突然出聲道,讓秦遇有些猝不及防。
隻是他這麼一說,秦遇就更不好意思一個人回去了。她記起秦沅蹊狀态突變是因為自己承認了曾經喜歡過南宮敬靈,都說是曾經喜歡了,可是這人還是沒有安全感。
安全感、安全感……
秦遇“咻”得一下站起身來,故意咳嗽了兩聲,發出了不得了動靜。秦沅蹊知道秦遇又想着法子引起自己的注意,他故意不順遂秦遇的意,将頭偏了過去。
秦遇十分誇張地歎了口氣,真就踩着步子走了。
奢望中的安慰沒有來,秦沅蹊心中一空,然後泛起一陣酸楚。此刻唯一盤桓在心中的念頭,是讓南宮敬靈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一邊想着,一邊屏着氣息注意着秦遇的動靜,乒裡哐啷,在翻箱倒櫃,還是在拆家?布料婆娑聲,然後是幾聲響亮的“撕拉”聲,這又是在幹什麼,撕衣服?
他心中有些癢癢,秦遇現在究竟在做什麼,為什麼會有這般聲響?他不是在乎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衣服,秦遇想拆家,他随手買來幾處宅子給她糟蹋便是。
他坐不住了,他不想錯過當下的每一秒鐘,秦遇在做的事情。
哪怕他覺得今天秦遇很過分,他此刻卻想先讓步了。如果是讓着她的話,讓就讓吧,沒關系的。
剛要起身,就感覺身後蕩起一陣清風,緊接着,一個物件就套在了他頭上,他伸手去撥,卻被秦遇伸手阻攔了,清朗的聲音響起,明豔豔地,仿佛天上的閏月:“诶呀,你别動!新郎官!”
什麼?秦沅蹊覺得自己應該是魔怔得聽錯了,他伸手去仔仔細細地觸過自己頭上蓋着的東西,光滑,冰涼,每隔一段,就能摸到粼粼的凸起,像是針線。
外面光線不明朗,他隻能知覺到頭上頂着的東西是一片黑色,不沉,很輕,仿佛風再大一點就能吹走。經過秦遇那麼一提點,他知道自己頭上的是什麼東西了,心中情緒翻湧着,欣喜、吃驚、得意……盡管内心驚濤駭浪,他仍維持着矜持的模樣問道:“這是……蓋頭?”
秦遇将手掌一拍,附和道:“聰明!”
秦遇視覺被剝奪,隻有幾縷殘光從這不知道什麼做成的紅蓋頭下映過來。蓋頭底下線頭雜亂,參差不齊,光線也浮動如湖面上跳動的碎金,一片一片打着旋蕩進了秦沅蹊的眼眸中。
接下來要做什麼,成親嗎?
“對啊,還不快站起來,和我拜堂,成親。”
原是秦沅蹊激動地不小心将心裡話說出來,秦遇聽到後,回應道。
“我沒有給你聘禮、聘書,沒有替你準備嫁衣、丫鬟,也沒有……”秦沅蹊正念叨着,一隻手隔着布料就按到了她的嘴上。
秦遇話中噙着笑意:“你聽好了,這次是我娶你,所以要準備也應該是我給你準備,隻是十分倉促,除了撕了你的被子做的蓋頭,什麼都沒有,你不會介意吧?”
确實十分倉促,倉促到别人一盞茶沒喝完,秦遇就完成了從設想到實踐的飛躍。雖然表現出來的誠心不是很夠,但是她相信心誠則行。
夜色蔓延,寒風吹拂,撩起秦沅蹊的蓋頭,掃過他的肩膀。良久,秦沅蹊才擡起手。秦遇見了,喜笑顔開,忙将自己的手托到秦沅蹊的手下面,将他朝院子中扶。
“為何突然要這樣?”蓋頭下面傳來聲響。
“為了讓你安心。”秦遇心中暗自悱恻,不然還能有什麼目的呢?
秦遇感覺秦沅蹊的手輕輕捏了一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姑且當他很激動吧。
“一拜天地。”
秦遇有模有樣的念叨,然後押着秦沅蹊就要跪下。
“你朝的哪個方向?”秦沅蹊問。
“啊,這還有講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