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盛見賣好沒有用，于是想用慣用的哭鬧招數讓大人妥協。

他一哭，蘇筱寶上去就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

“你再給我哼哼試試？”

蘇盛被打愣了，反應過來之後，哇地跑出去嚎起來。

“爺爺！堂姐打我！”

大伯娘趙春陽拿着抹布從廚房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咋了咋了？哭啥呢？”

“筱寶姐打我嗚嗚嗚……”

趙春陽看着一屁股坐到飯桌前的蘇筱寶，不太高興地說：“筱寶，你咋能打你弟弟呢？”

蘇筱寶無辜地擡頭：“我沒打他啊。”

趙春陽指着蘇盛，“你沒打他他哭啥？”

蘇筱寶理直氣壯：“我哪知道他哭啥。”

大伯娘一噎，隻好推了一下蘇盛，“别嚎了，去跟你爺爺說，你哭啥呢！”

蘇爺爺笑呵呵地把蘇盛拽到跟前，用煙盒的錫紙給他擦淨了鼻涕。

“爺爺看看，俺家的小臭蛋兒是想幹啥？”

蘇盛抽抽噎噎地說：“我想……我想吃餅幹。”

蘇筱寶看了大伯娘一眼，大伯娘臉上有點挂不住，過去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頭，“吃什麼餅幹！吃飯了！”

“哇……”小屁孩兒咧開嘴哭得更厲害了。

蘇爺爺心疼地哄道：“好了不哭不哭，不就是餅幹嗎，爺爺屋裡也有餅幹，去爺爺屋裡拿。”

“我不要……爺爺屋裡餅幹不好吃，就要筱寶姐屋裡的……巧克力味餅幹嗚嗚嗚……”

蘇爺爺為難地說：“筱寶，給你弟弟拿一個吧。”

蘇筱寶說：“吃完飯再吃。”

“聽話，咱們吃完飯再吃，不許哭了。”

“我就要現在吃！現在吃！”

蘇爺爺越哄，蘇盛越鬧騰。

蘇筱寶查起了仨數：“1、2——”

蘇盛的哭聲在“3”之前老老實實收了回去，臉上挂着眼淚，嘴裡直抽氣。

蘇筱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米飯，“過來吃飯，還等我喂你啊？”

蘇盛過去坐下，委屈地嗚咽兩聲，端起碗往嘴裡扒飯，一邊吃一邊掉眼淚。

趙春陽看得氣不打一處來，這個不争氣的臭蛋！

一個男孩子家家的，怕蘇筱寶這個死妮子怕成這樣！

蘇爺爺也皺着眉頭說：“哎呀呀，筱寶你老吓唬毛盛幹啥！”

蘇筱寶剛想說是他欠揍，她媽楊愛芸就端着菜過來，用眼神警告她。

對上老媽的視線，她隻好又給憋了回去。

“媽，今天的粉條特别好吃！”蘇筱寶說。

“粉條是昨天趕集剛買的，這家的紅薯粉不摻假。”楊愛芸給她夾菜。

蘇爺爺說：“多吃點兒胡蘿蔔，天天看書，得注意保護眼睛，别近視喽。”

蘇筱寶心大：“爺爺你放心，我随我爸，眼睛好得很。”

蘇爺爺紅光滿面：“今天我從後田過，村裡面都知道咱家筱寶考上夢溪中學了，都誇筱寶有出息！等開學以後，再努努力，争取咱一口氣考個一本回來，以後你就是咱們村第一個大學生！”

蘇筱寶點頭答應，“我知道，爺爺。”

她從很小就有讀書改變命運的意識，在他們這個小村子裡，想走出去很容易，但是想往上爬隻有讀書這一條天梯。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是烙印在農民心裡的認知，也是蘇筱寶從小接受的教育。

别的孩子聽到家長催促學習都會很煩，但是蘇筱寶會越發有幹勁兒，這是爺爺對她的期望，也是她改變命運的機會。

趙春陽心裡酸溜溜的，老頭子天天就會念叨讓老二家的死妮子上學，學啥學！再讓她學下去，毛輝、毛燦、毛盛他們兄弟幾個還要不要娶媳婦兒了？

一年到頭，不知道私底下補貼蘇筱寶多少學費。

老二就她一個姑娘，還能缺了她錢花？

老頭子該把錢都給幾個孫子留着才對，往那個丫頭片子身上瞎花個什麼勁兒。

趙春陽本來堅決不同意大兒子的主意的，但是看着蘇筱寶身上嶄新漂亮的衣服，再看看毛盛穿的他兩個哥哥穿舊的衣服，盤子裡的雞腿老頭子先夾給了蘇筱寶，另一個才夾給了毛盛，自己兒子連吃個餅幹都吃不上，還得又哭又鬧地靠老二家施舍，她心裡有股火在煎烤，一口氣怎麼都順不下去。

這家裡連男孩兒女孩兒都分不清了！

為了兒子好，便宜便宜老二家也不是不行，反正毛盛這麼大了，知道誰是他親媽。

她歎口氣，鋪墊一下：“筱寶上高中，就得一個月回家一次了。”

蘇筱寶無所謂道：“沒事兒，我能照顧好自己。”

她大伯娘八成又要說什麼上學辛苦，不如别上了之類的話。

不上學出去打工，打工難道不辛苦啊？

趙春陽又說：“你能照顧好自己，那誰照顧你爸媽？等你以後上大學，一年到頭都不着家，你爸媽可咋辦。”

楊愛芸也無所謂地說：“我到時候跟着我閨女走，我閨女去哪兒，我去哪兒不就行了。”

蘇筱寶呲着大牙樂，撅起嘴給媽媽一個親親。

“别貧！”楊愛芸嫌棄地把她的臉扒拉回去。

趙春陽瞅了瞅蘇爺爺和蘇奶奶，笑着問：“筱寶，要不然讓毛盛給你爸媽當兒子怎麼樣？”

“這樣你就有親弟弟了，将來也有人幫你照顧你爸媽。”

蘇筱寶腦袋“咣當”一聲，手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