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晗把秋棠送到範校長家門口,替她整理了下頭發,溫柔地說:“棠棠,你要好好聽老師的話,周末的時候姐姐會過來看你的。”
秋棠點頭,很懂事地說:“表姐,你不用來接我,我星期天可以自己坐公交車回家。”
“真乖,進去吧。”
看着秋棠進了這個大鐵門,孫小晗心裡的石頭才終于落地。
好了,總算不用再擔心她遇到蘇盛那個小混混了。
她媽本來不同意送棠棠來縣城寄宿的,是孫小晗一再勸說,她媽才勉為其難答應。
現在花一點兒錢算什麼呀,棠棠可是潛力股,将來能考上京大的,這叫投資!
而且她們棠棠以後,還會嫁給上市公司的總裁,回報率可不是一般的高。
上輩子他們家在姑姑姑父去世之後,沒有施以援手,讓其他親戚撿了漏,棠棠長大以後,把撫養她的那位姑婆接到了帝都,過上了富貴清閑的晚年生活。
所以孫小晗在重生以後,第一時間就是趕在其他親戚之前把棠棠接到了家裡。
棠棠現在就是他們家最寶貝的根苗兒,必須順順利利考上大學,這樣才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她不能讓任何意外因素影響棠棠讀書。
把棠棠送來西城小學,一來學校教育資源更好,二來也能避免棠棠再被某些混混糾纏,要不然她老是放心不下。
尤其是那個蘇盛,差點攪黃了棠棠嫁入豪門的機會。
那種出身農村,隻知道吃軟飯的屌絲男,也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他配嗎!
孫小晗扭頭看了一眼,見其他小孩都在哭鬧,秋棠卻非常乖巧,就放心地回學校去了。
“我不要住校!媽,你别走!”
院子裡屬蘇盛嚎的聲音最大。
他抱着趙春陽的大腿,鼻涕一把淚一把,範校長怎麼拽都拽不動。
趙春陽現在一點兒心疼和不舍都沒有了,一肚子火,“你看看人家小孩有你這樣的嗎?趕緊起來!”
蘇盛在院子裡鬧騰了半天,眼睜睜看着爸媽離去,他像個絕望的猴子,趴在大門上滑跪在地。
範校長也不管他,年年都有孩子這樣,哭兩天就好了。
秋棠慢慢走過去,遞出了一顆糖。
“你别難過,還有五天就能回家了。”
她不說還好,一聽還有五天才能回家,蘇盛嚎啕的聲音更大了。
哭了很久,蘇盛認出她,“……是你?”
秋棠點頭:“是我。”
上次他在大席上差點撞到人家,那時候是這個小姑娘在抹眼淚,當時他牛氣哄哄的,現在哭的人成了他,蘇盛感覺很沒面子,于是收了眼淚。
可是離家的悲怆還是緊緊包圍着他,他抽抽噎噎:“你就不想爸媽嗎?”
秋棠的冷靜和漠然和這裡的所有孩子都不一樣。
她低着頭,輕輕地說:“我沒有爸媽了。”
蘇盛瞪大了眼睛,“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秋棠又是安安靜靜背起書包,在範校長的帶領下進入了女生宿舍。
蘇盛還坐在地上,毛蛋嫌棄他丢人,不想說認識他,已經和其他小孩玩起來了。
蘇盛左看右看,還是沒人來管他,他隻好一邊抽泣一邊去找自己的床鋪。
一個五年級的男孩兒擋在過道裡,他戳了戳對方:“你讓一讓。”
男生高他一個頭,很有壓迫感,不耐煩地用下巴指指:“從那邊兒過,左邊是高年級的路,你們四年級以下的走右邊。”
蘇盛不明白過道為什麼要分左右走,但是他知道外面不是家裡,還是老實遵守了。
可是他不适應寄宿的生活。
在家裡哥哥姐姐什麼都會讓着他,但是在這裡連水龍頭都得靠搶的,他搶又搶不過别人,每回隻能等别人接完了水才能去洗臉。
為了趕時間,他就聽他媽的,早上不刷牙了。
被大家發現以後,全宿舍的男生都哈哈嘲笑他。
“你們家都不刷牙的嗎?不臭嗎?”
“新來的小孩兒就他哭得最厲害,抱着他媽媽的腿,‘媽,你别走’,哈哈哈……”
“蘇盛,你幹嘛穿個花秋褲啊?不會是你姐穿過的吧!”
蘇盛揪着自己的褲腰,羞恥地紅了耳朵。
其他男孩兒越是看他這樣,笑得越來勁。
他忍無可忍,動手推了其中一個。
“你敢推我!”
“扒了他褲子!”
“哈哈哈!還真是帶花的!”
蘇盛提起褲子,一頭撞出包圍圈,沖出了宿舍。
他蹲在外面的牆角,抱着雙膝掉淚。
他想家了,想姐姐,想媽媽。
晚上到了熄燈時間,範校長吹哨讓孩子們回宿舍睡覺。
鎖門的時候發現了牆角的蘇盛,“蘇盛,你怎麼在這兒呢,不能再玩了,快回去睡覺。”
蘇盛不情不願地回到宿舍,飛快地爬上自己的床,把自己蒙在被子裡。
小孩子的歧視和惡意總是來得莫名其妙,蘇盛很快就發現,自己被全宿舍的人孤立了。
就連毛蛋,也很快交了其他好朋友,天天躲着他。
在範校長家住了一個星期,回家蘇盛就說自己不想住校了。
趙春陽說:“不想住校你想幹啥?天天吃喝玩樂?”
蘇爺爺重複着當年跟蘇筱寶說的話:“毛盛,你得珍惜學習的機會才對,你幾個哥哥姐姐都沒有你這麼好的條件,要是以前都能去城裡寄宿,說不定都能考個大專呢。”
蘇盛倔強地抿着嘴,對有些事情,難為情說不出口,“我就是不想去。”
蘇志棟看他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把筷子一摔,撈起笤帚棍就抽了他一下。
“錢都給你花了,你再說不想上!”
蘇奶奶趕緊攔住他,“好好說話,打孩子幹啥。”
蘇盛站在飯桌邊嗚咽出聲,蘇爺爺給他抹了把眼淚,“好了好了,咱好好上學,聽話。”
蘇盛扭頭跑回房間,趴在床上傷心欲絕,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愛自己了。
門被輕輕推開,他聽見姐姐溫柔的聲音,“毛盛,不哭了,今天姐姐哄你睡。”
“姐!”他一下子撲到姐姐懷裡,“我不想去範老師家,我就想在家待着!”
蘇盛從來沒覺得姐姐的懷抱這麼溫暖過,在外面待了短短一周,他這才發現,有姐姐的照顧是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姐,爸媽都不疼我了,就你最疼我……我不想去了,行不行?”
蘇瑩瑩揪斷一截衛生紙給他擦掉鼻涕,“可是隻有在縣裡上學,以後才能考上夢溪成華,去寄宿是好事兒呀。”
蘇盛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你看筱寶姐,她成績那麼好,就是因為去縣城上的小學,你不是說你長大要給姐姐買大别墅嗎?那你更得好好上學啦。”蘇瑩瑩溫柔地哄着他。
趙春陽來到屋裡,“沒出息的玩意兒!蘇筱寶跟你一樣大,她都能去住宿,你還是個男孩兒!”
然後又罵蘇瑩瑩,“你出來,哄他幹啥!”
蘇瑩瑩挨了罵,回到屋裡,翻出初中的課本,摸了摸已經皺巴巴的書面,流露出那麼點兒羨慕和遺憾的情緒。
蘇盛的反抗沒起到絲毫作用,一到周末下午,他還是被爹媽打包送回了範校長家。
那個叫唐昊的五年級男生拿着一袋辣條,逗狗似的朝他晃了晃,“想吃嗎?你去給我打壺熱水回來,我就給你一片兒。”
蘇盛雖然不敢和他們正面沖突,也不是那種會讨好人的小孩,忍着氣走到另一邊,就當沒看見。
唐昊跟着走過去,“起開,我要坐在這兒!”
蘇盛再次默不作聲地讓了位置。
可是他去哪兒,對方就跟到哪兒。
蘇盛背後的小火苗越燃越旺,在看到幾個女孩兒嬉笑議論,秋棠同情地看着他時,終于爆發,一個頭槌頂上去,和對方扭打成一團。
範校長及時制止了兩個孩子,沒打得太嚴重,但是蘇盛鼻子還是出血了。
趙春陽和對方家長都馬不停蹄地趕來。
趙春陽查看了下蘇盛的鼻子,即刻開罵,“你們家孩子怎麼回事兒了,看給我兒子打的!”
“是你兒子先動的手,那麼多孩子都看見了!”
“你孩子要是沒欺負我兒子,他能先動手嗎?”
“我兒子在這兒住了兩年了,老實的很,範校長能作證!”
“老實能跟一個三年級的小孩打架?你們怎麼教的,賠醫藥費!”
趙春陽的三寸不爛之舌,外加胡攪蠻纏的功夫,成功讓對方家長低頭道歉。
在範校長的調解下,對方意思性賠了點兒錢,這事就算過去了。
蘇盛本來以為自己受傷了就能回家,可是誰知道,他媽帶他去了一趟診所,還是要回範老師家。
“媽……”
“大夫說了,你這點兒小傷不耽誤上學,貼兩張膏藥就能好。”趙春陽說。
過了兩天,确實沒有人再明面上為難蘇盛了,也依舊沒有人和他玩。
放學後,他一個人背着書包,走在回寄宿院子的路上。
一顆雞蛋大小的石頭擦着他的耳朵飛了過去。
蘇盛一回頭,看到上次跟他打架的唐昊,還有一群别的男生,手裡拿着不鏽鋼棍子正站在巷口。
他又不傻,一看這陣仗,吓得趕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