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生、呃、生日快樂……”
本來是元氣滿滿的祝福,接觸到少女黝黑的瞳仁後,卻忍不住心虛似的慢慢軟了下去。
“啊,謝謝。”
少女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掀起眼簾無精打采地道了個謝,又重新趴了回去。
“……千代?”
粉發少年慢吞吞蹭過來,濕漉漉的狗狗眼裡盛滿擔憂:“是昨天沒休息好嗎?今天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嗯,還有你眼睛和頭發的顔色……”
實際上,從進學校到現在,已經有不少人朝她投來了驚異的眼神,要知道,能成為這所學校的風雲人物,除開那張臉蛋,神山千代燦爛的金色長發和漂亮的淺綠色眼睛也居功至偉,然而今天,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墨汁,它們居然全都變成了黑色。
鴉羽一般,莫名令人膽寒,不敢直視、不敢靠近的墨黑。
“熬夜新染的,怎麼樣?”她很不走心地敷衍道:“生日想嘗試點不一樣的風格。”
很好的理由。
神山千代想,至少比在十八歲生日當天,淩晨時分,莫名其妙收到了一份包裝像是禮物的殘缺塔羅牌,然後抽出一張一看——嚯,【死神】,還沒來得及感歎這意象有多不吉利,就被卡牌化作的光點鑽了心口,然後發現自己房間變成了孤魂野鬼們的茶室靠譜。
一對半透明的老夫妻,正悠悠閑閑坐在榻榻米上喝着薛定谔的熱茶,就發現整間屋子的活人指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蓦然歸零。
上一秒還是金發綠眸,整個人燦爛到在夜晚可以當燈泡用的少女,突然從發絲到瞳仁全都變得烏黑,手上還出現了一柄巨大的彎月鐮刀,在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鐵光。
老爺爺一口熱茶梗在喉嚨裡,高血壓心髒病一齊發作,差點兒沒再死一遍。
神山千代收起鐮刀,作為補償,坐在床邊陪老夫妻唠了一夜的家常。
直到白天打開家門,看到這個群魔亂舞、咒靈與妖物齊飛、死靈共鬼怪一色的世界時,她才終于有點恍惚地反應過來。
——啊,她别是被什麼神秘側的東西選中,要趕鴨子上架地去拯救世界了。
懷抱着這樣有些興奮又微妙不爽的心情,她還是臭着一張臉,按部就班地來了學校。
畢竟世界要不要拯救她目前不知道,東大是一定要考的。
一天緊鑼密鼓的學習之後,神山千代收拾好東西,告别幾個終于敢上前來跟她打招呼的同學,慢悠悠晃去了學校附近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店員姐姐看了她好半天,才不敢認似的,出聲詢問道:“神山同學……?”
“是我。”
神山千代照例要了兩個包子和一根烤腸:“老樣子,打包帶走。”
店員姐姐愣愣地點頭,正要轉身拿夾子,卻又被她出聲叫住。
黑發少女扶着收銀台的邊緣,微微探過身子,向她伸出手來。
“那個……?”
“好像有什麼東西。”
神山千代面色不變,抓住纏繞在她脖子邊、螳螂般醜陋的複眼妖物,微微用力。那東西就像被捏爆的果凍一樣,紫紅的汁液霎時濺了對方滿肩滿臉,神山千代動作頓了頓,盡管看到妖物的血肉都在慢慢蒸發消失,還是借着安撫地拍拍店員姐姐手臂的動作,輕輕在她衣服上擦了擦。
“是蟲子,趕跑了。”
她收回手後,店員姐姐緊繃的肌肉才放松下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今天的神山同學給人一種特别大的壓力,讓她不敢像往常一樣松快地和對方聊天。
她迅速打包好餐點,雙手遞上,帶着一分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恭敬。神山千代倒沒覺出什麼不對,動作自然地接過,付錢,又道了聲謝,才遊魂似的晃了出去。
“咦……?”
壓力源徹底離開後,店員小姐才終于長長地舒出口氣,緊接着,她奇怪地按上自己後頸。
“脖子……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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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家已經很近了。
神山千代兩眼放空,腦子裡一會兒是老師留的作業,一會兒是神秘的塔羅牌,一會兒又是這兩天聽說的八卦,像是貓咪扯過的毛團,亂七八糟的。她正想随機揪住某個線頭抽絲剝繭,就突然被一聲響亮的驚叫拉回現實,神山千代循聲望去,隻聽得不遠處的小巷裡,緊跟着傳出一陣噼裡啪啦的打鬥聲。
動靜不小,但她望了望身邊的路人,發現沒人對此做出任何反應。
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