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闖蕩的生活并不像張祖生以為的那樣光鮮亮麗。
此時,嚴打時期雖已過去,且山高皇帝遠,很多村子的偷雞摸狗、搶劫打架不受約束,大家也根本想不到要報警讓警察處理,基本都是靠宗族。
所以在鄉下村子裡,他能靠着拳頭讓周圍同學誠服認他做老大。
但出門在外,他的拳頭不管用了。
那個年代多的是比他更狠的混社會的人。
而他想出人頭地,想像戲文裡說的那樣找個好活計,很難。
“當時,我可沒有你們這麼好的生活條件。”
張祖生歪着頭,似乎還有些懷念:“當時字沒認幾個,國企民營單位也進不去,就隻能去碼頭給人扛大包,辛辛苦苦一天也才不到三十塊錢,還不管飯,也不是每天都有活幹。”
陳立冬搜了一下,确實,在八十年代末期、90年代初期,城鎮年人均可用于生活費的收入也才不到1200塊錢,且大多數人的月工資還停留在兩三百塊錢,改革開放的地方工資要高上不少,得六七百一個月。
跟現在的物資條件比不了。
張祖生在碼頭老老實實幹了幾年,他沒有别人去擺攤賣盒飯、賣衣服的勇氣,隻是老老實實出賣着力氣。
但好景不長,他在碼頭這幾年認識了一個朋友,一個老家也在江城周邊小鄉村的朋友,兩人都積攢了一些錢,平時抽煙吃飯樣樣節省,覺得人生沒什麼樂子,于是就跟着一些會玩的人“找樂子”。
骰子,撲克,紅燈區……
他這幾年辛辛苦苦下來積攢的小幾千塊錢,不到三個月就揮霍殆盡。
錢沒了,偏偏心氣也散了,不願意在碼頭繼續扛大包了,總妄想着能靠歪門邪道發家緻富。
那個時候萬元戶層出不窮,不少靠倒賣衣服收音機的人,都賺了大錢,出門大哥大甚至有小轎車。
他跟着朋友去華僑酒店看了眼,哇塞金碧輝煌,據說那裡的有錢人給小費都是外彙券,吃一頓飯睡個覺幾百上千就沒了。
張祖生想過那樣的生活。
“憑什麼他們可以,我不行?”
他那個朋友說有法子,他們這條街的胳膊上繡龍頭的大哥,準備策劃一起綁架案。
在20年代初期,綁金高達一百萬。
張祖生一輩子也沒見過那麼多錢。
他幹了。
完全沒有章法地跟着“大哥們”往前沖。
“其實就是當人肉墊子,我們這些小弟在前面沖,一個富豪身邊頂多就兩個保镖,撐死打死三四個人……還有那麼多人呢,光明正大就把他們擄走了。”
陳立冬輕輕張大嘴巴:“這麼猖狂?”
張祖生赫赫兩聲:“所以他們都死了,大多都槍-斃了,還有一些人改頭換面跑了。”
他就是跑的那個人。
聽到大哥們被抓的消息,他實在不敢在江城待了,可又不敢去更繁華的港城、海城等地方,就隻能蝸居在隔壁市。
手裡沒錢,心裡有欲望。
“其實沒想殺人的,可他剛從銀行出來,穿的又好,吃的又好,看着那麼光鮮……”
張祖生回味起當時的情況,臉上還挂着憧憬的笑容,“我就是找他借點錢,不借還罵我,還要把我送進局子裡,還用那種看垃圾的眼神看我……所以我捅了他幾刀,挖了他的眼睛……”
“臨市又待不了了,我又跑到了江城。”
好在當時沒監控,沒人證,他頭發蓄長一點,再瘦個十幾斤……誰也看不出來他是誰。
“最窮的時候,打電話給家裡人,想要他們再資助點錢,”張祖生聲音狠毒,“結果呢,他們罵我讓我去死,還說希望我被槍斃。”
“老不死的……我讓他們這輩子最好别出來,出來了就捅死他們。沒想到這麼孬,還真一輩子沒出來過……”
不知何時,刑偵王隊和周警官已經回來,他們在隔壁房間觀察着裡面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