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完,還沒來的及為她的話高興,心中就又升起了另一個疑惑。
“已經求過一次了”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們的相識是比我遇見青厭那天更早之前嗎?那時又是因為什麼而相求呢?
我對師娘的過往完全不了解,除了撿到師兄将其養大,她身邊也就剩一個藥肆了。
被師娘帶回藥肆之後我很少能下山,就算下山了也不會随意找人打聽起她的事情,于我而言,師娘是什麼來曆、為何藏居在深山中根本不重要,可她為什麼會與青厭相識我忍不住好奇。
突然,腦中閃過一個猜想,會不會她所說的“求過一次”也是與師兄有關,若真如此,大概在我還沒來到古寒山前師兄就生過什麼危及性命的事情。
身邊人似是猜到我在想什麼,開口打斷我越來越深的思路。
“長雪。”
她輕聲喚我,眼神慢慢從劍柄移到我的臉上,問道:“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不過……”
她聲音壓低,一邊說着,上半身緩緩向我靠近,嗓音中似是帶着誘人的蠱惑,我無力後退,隻能陷在她眼中。
我沒聽到她說了什麼“條件”,迷迷糊糊就點了頭,她微眯起眼睛,滿意地退回去,與我說起她和師娘的相遇。
……
那大約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像她這樣的大妖怪活個幾百幾千歲都不成問題,活了這麼久卻不是什麼都能記得一清二楚的,她隻能和我說些印象深刻的事來。
十幾年前的一個寒冬,她路過一座叫不出名字的雪原,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看見了一個艱難爬行的人影,她路過一撇,正是一個女子抱着襁褓中的嬰孩往山頂攀爬。
青厭袖手旁觀片刻,并不打算伸出援手,就要離開時被女子一聲呼喚給喊停了,她發現了藏匿身形的青厭,以為是過路神仙,哭喊着求她救下懷中嬰兒的性命。
青厭難得幫了一回,救下那二人後就離開了,也沒管她們之後是否還活着,待幾年後,她偶然來到古寒山中,不曾想又遇到了這位女子。
說是相識卻也算不得熟絡。
她講述時經常停下,沉思回憶着後來發生的事情,終于磕磕絆絆地說完了全部。
我聽完她最後一字,下意識問道:“那、那孩子現在——”
我心裡已有答案,但就是不敢确信。
青厭帶着奇怪的目光看向我,随後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色,開口:“我以為你早就知曉的。”
“那個嬰兒,就是你師兄。”
得了她的證實,我的心思也跟着塵埃落定。
“這……這和師娘告訴我的,不一樣。”
我自言自語着,再之後的話也聽不下去了,說不上來知道真相後到底是何種心情。
我應該是如釋重負。
師娘在師兄還是嬰孩時就養育着他,等到師兄長大幾歲,因為師娘的疏忽害他生了場重病,結果燒壞了腦子,而後師娘就一直在尋藥醫治,這才有了如今的神智。
她們都經曆過一輪生死了,如果不是青厭路過救下她們,恐怕一大一小就這麼蓋在了風雪中,白骨消融。
我不過來了藥肆幾年而已,自然沒有理由摻和一腳。師娘對師兄的好是有愧意的,我暗自懷着不善的想法為自己脫。
我也應該是愁緒如麻。
為何師娘要瞞着我這一點,我想不通。
她待師兄的好我看得分明,如果知道了她們之前遭遇過這種險惡,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妄自揣度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的,更不會惡意地去想師兄真的死去後我與師娘會如何。
師兄知道這件事情嗎?我想他是不知道的,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少了這一件也不影響什麼。
如果師娘并不打算和他說明,那也輪不到我來聲張,我不小心打探到了她的秘密,守口如瓶才是我真正該做的。
“青厭,我師娘和師兄,你知道她們是什麼關系嗎?”
我敢問出口,當然是笃定她們并非母子,但不解為何當年師娘會獨身一人抱着尚在襁褓的師兄來到雪原上。
青厭已經收起了劍,一條腿盤在石面上,懶散道:“再多的我記不清楚,隻知道你師娘是從某個渡口逃出來的,族人入獄,僅剩她和那孩子活命,後來就一直住在這山裡了。”
除此之外的事情,被大大小小七零八碎的回憶給蓋過。她合上眼,手中不知何時又聚起一團氣流,清瑩的絲線在她指尖來回穿梭,糾纏不清。
我看着她手指輕動,絲線交織眼花缭亂,腦海中也像凝起一團毛線,線頭到線尾的斷裂被連接起來,卻還是纏繞着幾個解不開的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