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傀儡軀是沒辦法萬裡傳音的。
眼下他隻有兩條路:一是自損元神,破壞陣法,毀掉這具傀儡,神魂自然會回到新傀儡中,但是對自己的損傷極大,養好至少需要一年。
第二條路就是靜待三個月。
連三歲孩童都知道該怎麼選。
他毫不猶豫将神魂與陣法融合,可就在這時,他在聚靈陣中發現了一樣不該存在的東西。
千絲萬縷的金線中,多了一條細如蛛絲的紅線。
是另一個人的血,還是個修為約等于無的凡人的血。
一經發現,那孱弱纖細的紅絲便飄了過來,顫巍巍,試探着碰了碰他,随即立刻逃開,過了片刻,似是見他沒反應,又得寸進尺地貼上來纏繞上了他的尾指。
傅停雲有生以來第一次生出荒謬之感。
他用過的傀儡軀中殘餘他一縷氣息,相當于下了誰都解不開的禁制,别說結血契,妄想探一下筋脈都會遭反噬,非死即瘋。
那人修為低下,資質約等于無,必是用了什麼非同尋常的手段。
他看着這縷纏在他魂體上的脆弱紅絲,這樣的法術可以束縛普通傀儡人,可要束縛他的神魂無異于做夢,隻消輕輕一挑,紅絲就會斷裂,連帶着那人也會魂飛魄散。
毀契對他亦會有反噬,但比起被不知所謂的東西束縛,這點反噬不算什麼。
可不知為何他卻沒有立即下手。
或許是有幾分好奇,那修為低下的凡人是如何對他的傀儡下了血契。
好奇于他而言也很陌生。
神魂和陣法開始融合,感官逐漸回籠。
最先恢複的是嗅覺。
濃郁刺鼻的香料氣味中夾雜着一縷不屬于香花香草的氣息,清淡,微弱,和那縷紅絲很像,屬于同一個人。
接着是觸覺。
潮熱、窒悶,和他的無極宮截然不同,但一時無法判斷這是什麼地方。
稠密的水汽中有人在動,是個女子。
他雖仍然不能視物,氣流卻将那人的輪廓在他腦海中清晰地勾勒了出來——像某種不存在的花,花莖細弱,花瓣柔薄,一折就斷,一碰就壞,她的靈力甚至還不如一些靈花。
她屏住呼吸,擡起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傅停雲不知道這麼細的手指能用來做什麼。
他第一次發現世間有他猜不透的事。
接着這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腰腹。
很輕,像蝴蝶停了一瞬。
視覺恰好在這一刻恢複。
他微垂眼眸,不解地看着這匪夷所思的凡人少女。
現在她不隻是輪廓,還有了顔色,很多顔色,尤其是深淺不一的粉和白。
每一種顔色還能細分出成千上萬種微妙的層次,被水汽氤氲成了一團桃花霧。
傅停雲向來不喜歡顔色太多的東西。
所以他的無極殿裡用了特制的燈,能濾去所有雜色。
此時他尚未和傀儡充分融合,還無法發聲,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少女瞬間繃緊了身子,縮回手,擡起眼睛不安地看他,青白分明的眼睛裡像是蓄着一泓清泉。
然後他看見她分開唇瓣,鮮潤水滟,像是微雨打濕的花瓣。
最後恢複的是聽覺。
耳邊響起一道輕軟的聲音:“對、對不起……我可能要脫一下你的褲子……”
傅停雲聽得懂這句話的意思,卻不明白。
她說的是人言?還是另有别的意思?
不等他想明白,少女已向他腰間伸出手,纖細手指勾住了他亵褲的系帶,開始解上面的死結。
她的頭垂得很低,露出一截雪白細頸,漸漸白中透出粉色,細密的汗珠滲出來,濡濕了發際細軟的絨毛。
她一邊動手,嘴裡一邊碎碎念:“不好意思,就是說,可能要稍微看一下你的……那個劍……尺寸大小、長度、硬度什麼的……不然的話,操作起來可能不太方便……”
傅停雲過了好幾息才明白她在做什麼、說什麼,可還是不懂。
她說的真是人言?
結解開的刹那,觸動陣法禁制,那凡人少女便被靈風掀了出去。
……
蘇筱圓整個人都是懵的。
傀儡人的褲腰帶打了死結,她解了半天,越來越尴尬,一尴尬就開始胡言亂語想要緩解尴尬,結果更尴尬。
急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終于解開,誰知突然眼前白光一閃,指尖過電似地一麻,整個人就被掀飛到了半空中。
有的褲子,看起來隻是條平平無奇的褲子,實則是十萬伏特皮卡皮卡貞操褲!
“嘩啦”一聲,蘇筱圓掉進了湯池裡。
好巧不巧掉到中央最深處,水深沒過她頭頂。
她是學過法術的,可是剛才被電了那一下,筋脈中寥寥無幾的靈力好像被瞬間抽幹了,整個人都麻麻的,根本沒辦法調息運氣。
而且她不會遊泳!
本能的恐懼攫住了蘇筱圓,越急越錯,她在水中胡亂撲騰着,“咕嘟咕嘟”喝下好幾口水。
嗆出的眼淚和溫泉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救……救命!”她向傀儡人呼救。
可傀儡人隻是靜靜站在岸邊,下颌微擡,冷眼看着她在水裡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