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穿來的時候,系統很快休眠,她一個人在這陌生又奇怪的世界裡,一個人也不認識。
她不能适應,每晚都是哭累了才睡過去的。
她不知道比起把她投入一個荒謬的世界,給她一個顯然完不成的目标,讓她徹底死在那場車禍中算不算一種仁慈。
直到有一天她路過浣花島的小溪邊,看到一塊像小貓的石頭,把它洗幹淨撿回去,擺在窗台上。
她就像一隻突然被從陽春抛入隆冬的小山雀,行将凍死的時候掙紮着撲棱翅膀,銜回一根細小的枯枝。
她開始認真生活,用那些小樹枝、小石塊、小瓦礫,慢慢給自己築起了一個小小的窩巢。
接着她有了友善的同門,親切的師長,還交到了最好的朋友。
雖然她時常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凡事都有萬一,萬一成功了呢?萬一能回家呢?
可是她心裡其實一直很明白,這隻是自欺欺人。
她回不去真正的家了,她的生命隻剩下不到一年,這就是她人生的終點。
所以她盡可能地過好每一天,盡可能在這陌生的世界裡慢慢攢出一個家。
現在家沒了。
丢失的大部分東西,她都可以買回來,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再來一次了。
……
傅停雲推門走到屋外,盤腿坐下,準備像平常一樣摒除雜念、入定内觀。
可是少女壓抑的啜泣聲始終在耳邊徘徊不去。
她哭了很久很久,終于哭累了睡着了,不多時又醒過來,繼續哭。
傅停雲料到她會生氣,會難過,甚至有點期待她發怒,對他發脾氣,卻沒料到他會如此傷心絕望。
他不明白這些外物有何特别,讓她如此依戀。
他從記事起就住在無極宮,如果有人一把火燒了它,他會殺了那人,或者讓他數倍賠償,但不會傷心。
對他來說,必要時什麼都是可以毫不猶豫舍棄的,連他自己也是。
如果有一天他無法壓制丹田中的欲壑,導緻混沌域的封印崩潰,他會毫不猶豫地以身祭陣。
就和折斷一柄劍沒什麼兩樣。
他燒毀的那些物件,大多都是可以随便買到的尋常雜物,有她手工痕迹的東西,他全都保留了下來。
可她還是那麼難過。
傅停雲感到一股陌生的煩躁。
自從移魂出錯,一切事情好像都脫離了他的掌控。
屋子裡的啜泣聲漸漸低下去。
傅停雲等她呼吸變沉,輕輕推開門,回到屋裡。
少女合衣躺在床上,面朝裡蜷縮成一團。
被子仍舊方方正正的,擱在她腳邊。
好像連他疊過的被子她都不願意蓋。
傅停雲抖開被子,蓋在她身上,把被角掖好。
少女在睡夢中又抽噎了一聲。
明明隻要再買回來就行……
想到此處,傅停雲腦海中靈光乍現。
莫非是因為窮?
想起她攥着價值五百塊的海精石高興得打滾的樣子,傅停雲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他可以給她錢。
眼下禁锢在傀儡軀中,他不便去櫃坊取錢,但是可以用神魂印,通過櫃坊把自己的錢轉給她。
他不太清楚自己名下具體有多少财産,那些平日都交給二師兄打理,但他向來不缺錢。
傅停雲從架子上取了巾帕,打濕,蒸到溫熱,走到床邊替少女輕輕拭去臉上交錯的淚痕。
他可以給她很多錢,花不完的錢。
一定能讓她重新快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