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辰村裡的大人們大多都在田裡忙着,宋其琛低着頭往老院方向走,沿途也沒遇到幾個人。就算遇到了,也都是些在他路過後才悄聲指指點點的,他們絕對不會主動上前跟他搭話。這樣卻正好遂了他的意。雨點子已經越下越密實了。
腳下的步子邁的飛快,宋其琛剛剛抱着那孩子的時候,就感覺到她氣息弱的可怕,以他的能耐肯定診治不了,他隻能将希望寄托于他祖父身上了。他祖父宋老爺子再怎麼說也是位真正的郎中,跟他這半路出家的不一樣。
“哎,宋其真,那不是你那喪門星弟弟嗎?”
村子中央的大槐樹下,幾名八九歲的孩子手裡拿着剛掰下來的槐樹枝,說着話,不時的還要捋把槐花扔嘴裡,絲毫不在意打在身上的雨點兒。
宋家村村中央的百年老槐樹每年開花最早,花敗的最晚,隻要它一開花,這裡就成了村裡孩子們的天堂。
今日這群孩子是看着天氣晴好,約好來折槐花的。這槐花不僅可以做觀賞用,将花瓣放熱水裡一燙,再攙上些野蔥、面粉,隻最後放上些鹽佐味,不管是油煎也好,上屜蒸也罷,都是道味道鮮美的野菜。農家的孩子,不論是打豬草,還是拾麥穗,都是要一邊玩一邊幫着家裡幹活的。
“說他幹什麼?掃興”不屑的撇了撇嘴,将手中的花瓣塞進嘴中。宋其真早就遠遠地瞧見宋其琛那幹瘦的身影了,但是他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在家裡不受他父母的待見,在村裡也不受村民們的待見。所以,他并不願意與他為伍。
小時候,在最開始宋其真知道自己有個弟弟的時候也是高興的,畢竟人家都有個跟屁蟲弟弟或者妹妹,他也想有。但是後來記事後在看到父母對宋其琛的冷漠,村裡人對宋其琛的疏離之後。他也漸漸變的厭惡起這個跟他陌生的弟弟來。
宋其琛平時默不作聲,村裡的孩子們欺負他,朝他扔石塊,他也隻是抱着頭躲在角落裡。不會哭,也不會笑。整天就是一張死人臉。
照宋其真爹娘的話說,就是晦氣的人。
懂事之後,宋其真也選擇加入了朝宋其琛扔石塊,動不動冷嘲熱諷的那類人群中。
而且現在他很厭惡别人提起他們倆的兄弟關系,就像現在,他感覺那是他的恥辱。
拿起枚趁手的土塊,宋其真朝着宋其琛抛了過去,扔土塊的力氣不夠,那土塊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正好擊中了宋其琛的胸口。可能是因為距離太遠,宋其琛并沒有受傷,但是被這樣無緣無故的突然襲擊,也是件很讓人惱火的事。
若是放在以前,宋其琛可能會選擇默默的離開,但是今日,他不想再忍了。忍了八年,并不是因為他懦弱可欺。他隻是覺得自己一個孩子的皮囊包裹了個大人的靈魂,不應該跟那些不懂事的孩子計較罷了。而且他的名聲不好,若是他反擊,最後一定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祖父母養他長大,已經頂了很大的壓力了,他不能再給他們增添負擔。
但是現在,宋其琛知道自己是應該給這些熊孩子們些顔色瞧瞧了。他在鎮上劉家的事瞞不了多久的。既然這樣,也就不用顧慮那麼多了,此時天上的雨已經打濕了他們的衣裳,太陽已經完全不見了蹤影,天色昏暗的好似傍晚。
彎腰将剛剛那塊土塊撿起,宋其琛大步往前走着。這條路是他回老院必經之路,躲不過的,再說現在他也沒有時間再跟他們掰扯太多。望向正奇怪的看着他的那群孩子,他手裡拿着土塊,那群孩子也都是欺軟怕硬的,俱都往後退縮了幾步。最後剩下的隻有梗着脖子硬着頭皮盯着他的宋其真。
“小喪門星,你想幹什麼?”眼神有些飄忽,身子往後傾了下,宋其真顯然底氣不足。
宋其琛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土塊,掂了掂分量後擡起頭笑着望向那群手裡握着槐花枝的孩子們。“我既然是喪門星,當然是想來克你們啊,你們想怎麼被我克死?是喝水嗆死,還是吃飯噎死,你們自己選”
“他……他瘋了。”先前撺掇宋其真的那個孩子本來還挺着胸脯,一臉看好戲的模樣,但是聽到宋其琛口中的話,握着花枝的手有些哆哆嗦嗦的指着宋其琛,槐花被雨點打濕落了一地。說起來他們也是欺軟怕硬的,欺負人也就知道扔扔石塊樹枝,搞孤立。逮個死魚臭蝦扔人身上,哪裡想過宋其琛上來就跟他們論生啊死的。
“你什麼意思?”宋其真也有些害怕,但還是為了面子硬撐着。他還沒見過宋其琛臉上出現過這種表情。雖然是在笑着,卻讓人從心底裡感覺發寒。
“沒什麼,這個還給你”。
說着,宋其琛将手中的土塊精準無誤的扔到了宋其真的臉上,在扔之前他已經将土塊捏松軟,此時一扔,天女散花般,一起灑了那群人一臉。
“走了,你們自己慢慢玩吧。”拍了拍手,将上面的塵土拍掉,宋其琛雙手重新扶住肩上的背簍帶子,潇灑的轉過身擺擺手,揚長而去。
獨留下宋其真一衆人灰頭土臉的楞在那兒,都還沒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
轉過臉後,宋其琛臉上的表情就變的嚴肅起來。他加緊步子,繼續往家走。
不是他故意挑釁那些人,實在是被欺負久了,他明白,若是他唯唯諾諾的忍過去,他們會變本加厲的截住欺侮他。到時候時間耽擱的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