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弋側過來看她,笑顔清朗,眼睛裡像是落入了星星,亮晶晶的。城市絢爛的光影打在臉上,讓人一瞬恍惚得像是闖入了誰的夢境,格外不真切。
紅燈開始倒數。
柯弋轉回頭,掂了掂背上的人,唇角一勾,語氣輕快,“抱緊了,馬上就追上了。”
綠燈亮起。
邊月白圈着他的脖頸,下意識收緊手臂。
邁出步子的同時潮熱的空氣撲面而來。借由着路邊一群有志青年直抒胸臆的叫喚聲,她也喊出聲來:“快點啊!他們快到了!”
柯弋一怔,繼而笑了,背着她肆意奔跑在夜晚的街道上,勾勒出生活的輪廓一角。
最終,符瑾和邵杜憑借着先聲奪人的優勢率先到達。
結束了這場四個成年人之間的幼稚遊戲。
柯弋扶着路燈杆,微喘,低頭就能看見邊月白癟着嘴一聲不吭的樣子,顯然是有點生氣。也知道她是醉了,平時斷然不會因為這點事兒就對他使小性子。
垂落的手指蜷起又松開,柯弋又覺得她這樣子實在有點可愛,擡手用指節刮了下她鼻子,半帶輕笑道:“沒良心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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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柯弋一直能感覺到邊月白的哀怨眼神似有若無的。主動去牽她手,還被她無情甩開。
柯弋看着她這副樣子又好氣又好笑,站定在某個路口,想跟她講道理。一看她醉得找不找北,自說自話的要轉彎,往另一個方向走。
跟醉鬼講什麼道理呢,柯弋将人攬回來,好聲好氣哄着:“剛剛是我不對,下次一定能赢。”
邊月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走了沒兩步,邊月白盯着牽着她那雙修長有力的手,舔了舔唇,非要找他不痛快似的。
“你知道你做飯不好吃嗎?”
給柯弋說愧疚了都,腳步頓住,思忖兩秒,決定順着醉鬼的話說下去,“是我學藝不精。”
很誠懇的回答,再無他話。
不知道是不是真那麼難吃,走到小區門口,邊月白抱着公共垃圾桶吐了個幹淨。柯弋沒想到她一杯酒就能成這樣,都懷疑是不是調酒師學藝不精了。
又擔心她晚上出事,今晚決定留下來照顧她。
将人送進浴室後,柯弋站在門口,隔幾分鐘就敲一下門,喊她的名字,聲音不緊不慢。給邊月白叫得脾氣上來,回應的語氣一聲比一聲重。
花灑出水溫度剛剛好,打在身上讓人微微發暈的頭腦漸漸放松。邊月白靠在瓷磚牆上,呼吸變得緩慢,不知不覺閉上眼。
下一秒,門外又響起柯弋不鹹不淡的一聲:“邊月白?”
聲音不大,卻像平地一聲雷猛地炸開,幾乎貼着耳膜鑽進來。邊月白陡然睜開眼,瞬間意識回籠,吓得酒意散去一大半,背後都有些發涼。
這下再也不抱怨柯弋這種不厭其煩的做法了,邊月白取下蓮蓬頭草草沖洗掉泡沫後就逃了出來。
浴室出來之後還有些發怔,直到柯弋拿着衣物路過她時,提醒她記得把桌上剛榨得番茄汁喝了,邊月白才覺着人有些無力,想找個地方靠一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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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門再次打開,水汽跑進涼爽的空調間。
本該乖乖躺在床上的人,此刻正背着他蹲在緊閉的陽台門前。不知道她在幹什麼,看着這背影有些莫名的落寞。
“怎麼還不睡?”柯弋大步向她走去,邊扯下肩膀上的毛巾,又擦了遍頭發,随手被他丢在茶幾上。
話音落下,隔了好幾秒,邊月白才慢吞吞轉頭,眼角微微泛紅。再一看,臉頰皮膚是幹的,柯弋微微松了口氣。
還好,沒哭。
接着腳步加快向她走去。
邊月白知道自己喝了酒會做一些驚天動地的事,但不知道酒精還能放大人的情緒。蹲在那跟草莓玩了會兒,它玩到一半就跑了,留她一個人蹲在那。
又沒人跟她講話,人一靜下來就開始想東想西。腦子裡克制不住地想起下午的事,像是裝了台放映機似的,一幀一幀尤為清晰。
身體像是個容器,慢慢被消極情緒填滿。
這時候,柯弋一句簡單的關心話就幫她開了閘,瞬間傾瀉而出。
腳步聲越來越響,她轉回去,木然地盯着地面好久後,張了張唇瓣,微弱聲音洩出。
“喵。”
“......”柯弋視線一晃,下意識覺得是自己聽錯,沒做反應。
而後看見眼前縮成一團的姑娘,忽地回頭,沖着他又重複了兩聲,兇巴巴的,臉卻紅撲撲的。眼裡含着淚花,要是不好好哄一哄就要掉小珍珠的樣子。
柯弋表情凝固一瞬,不過即刻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了。一下子心軟得都不知道拿她怎麼辦才好,哪有這麼個撒嬌法的。
他低笑出聲,氤氲水汽也蓋不住眼底的寵溺和溫柔。走近後,他輕輕将人抱住,沒親兩口,給人眼淚都親了出來,止都止不住。
“怎麼能流這麼多眼淚啊。”
柯弋無奈又無措,身子一偏,從茶幾上撈過紙巾,抽了兩張摁在她臉頰上。然後發現手松開之後,竟然跟她臉頰粘在了一起。
看了會兒,他沒忍住,說了句很煞風景的話。
“這樣好像面條淚啊。”
“......”
邊月白情緒瞬間收起,扯下臉上的紙巾,狠狠擦了兩把。
在接下來的幾分鐘,深刻教會他一件事——有的人隻是喝多了,但不是喝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