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慢地掀起軟被,像是卡幀一般坐起,伸長胳膊越過許囿的頭頂,輕輕拿過他的手機。
甚至收回手臂時,又謹慎地在他眼前搖動,見人仍舊安詳地沉睡,才把心徹底放回肚子裡。
手機被調到靜音。
孟姝不抱希望地用結婚紀念日試探密碼,結果一下子就進去了,這讓她有種舉重若輕的不真切感,但來不及糾結這些有的沒的,她飛速地劃開各個社交軟件,甚至連帶有特殊寓意的轉賬都一一察看了,一邊翻找一邊淚流。
該死!為什麼這麼幹淨?
你到底是約過多少人,才練就了這麼強的反偵察能力?
想到安穩睡着的許囿,又看看自己困得淚流的滑稽,孟姝有一種把丈夫送進靈堂的沖動。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際,她發現了華點。
許囿每個月都要去三四趟醫院,他會把公司的事情分派給“徐秘書”,然後把當天的行程空出來。
難道他的出軌對象在醫院工作?醫院隻是個幌子,幽會才是真正的目的。
哈欠一個又一個,逼出的眼淚讓她的視線都被糊住,孟姝安慰自己不急于一時片刻,又卡幀一般慢慢把手機放回原處。
她睡死前又在腦子裡回憶了幾遍醫院的名稱,然後徹底不省人事。
半響後,黑夜裡一雙眼睛緩緩睜開。
他沒有孟姝一般的小心翼翼,像是每一個正常起夜的男人一般,但目标卻不是衛生間,而是身側沉睡的妻子。
許囿躬身湊到孟姝的面前,先伸手把她淩亂的頭發整理得整整齊齊,又近到耳側呢喃道:
“寶貝?”
孟姝還恬靜地睡着。
許囿卻不厭其煩地在繼續道:“寶貝今晚上也讓我很難過呢。”
他近乎癡迷地撫摸着孟姝的臉頰,聲音還是一貫地溫和,“寶貝為什麼要碰别的男人?嗯?”
他拿過自己的手機,又塞到睡着的孟姝手裡,“寶貝偷偷查崗的樣子,真的好可愛。你查我的,我也查查你的好不好?”
說着許囿坐起身,笑着拿過孟姝的手機。
他用孟姝的指紋解了鎖,沒有亂翻什麼,先搜索了國外時聊天用的APP,把被拉黑的自己悄悄放出來,又切回主界面,搜索“謝暢”兩字。
搜索結果彈出。
是十多條短信,幾乎是謝暢單方面的騷擾孟姝,劃到最後一條,黑暗中的他輕輕歎了口氣。
“你也不是乖狗狗。”許囿說。
黑漆漆的眼睛盯着那條短信許久,然後許囿返回按熄了屏幕。
卧室是駭人的黑。
過了幾秒才又有窸窸窣窣的響動。
孟姝像是躺在佛龛中的神聖不可侵的神像,神明因為沉睡不會再回應信徒的祈禱,但癡狂的他仍然貪婪地訴說着渴求。
“是我刻意保持距離,冷落了你,你在報複我嗎,寶貝?”許囿聲音漸漸冷下來,“還是你覺得這是在報複我哥?”
“你真的這麼在乎他嗎?”許囿自問自答,“一定是很在乎呢。以前你直播時,我是你的榜一,那麼多錢花在你身上,你可是都不會講一句軟話呢?我不過是以他的身份給了你微不足道的一丁點,你就感動了。我吃醋了,怎麼辦?”
許囿把手掌輕輕地放在孟姝的嘴上,隔着指縫深深地吸了一口,又自顧自笑了。
可孟姝竟然會查他的崗,但一直在崗的是他——許囿,她是在擔心自己和外面的女人有染嗎?還是說孟姝已經察覺到了他作為丈夫的異常?
想到這兒,許囿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他會在話裡刻意留下拙劣的把柄,他會故意表現得對兩人的戀愛史一無所知,他會在對話中使用冗餘又繁複的翻譯腔,他會留下有迹可循的蛛絲馬迹,他把自己包裝得漏洞百出……
而這一切,隻有一個目的——讓孟姝自己發覺,身旁的老公可能早就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舊人了。而那些本該寄托在“老公”身上的情誼就會慢慢扡插到“新人”身上……
許囿想起孟姝今晚的回家請求,他樂意之至。
有家不能回,是比無家可歸第二慘的事情,他當然不想做個不着家的野男人,他隻不過在等一個契機,分辨出兩人相處模式的契機,再十拿九穩地回歸家庭。
他會比許佑更加兢兢業業地扮演好丈夫,他要一點點蠶食掉孟姝心裡許佑的領地,他要讓妻子代謝掉過時的愛意,等孟姝再也分不清是許佑還是許囿填滿她的心髒時,他就有了可以與舊人媲美的資本。
——簡而言之,他想上位。
*
早上十點半。
孟姝才悠悠轉醒,她抱着被子在大床上滾了一圈,然後坐直身體無痛起床。
至于老公——
老公當然又偷偷摸摸跑出去工作了。
但孟姝從不關心許囿工作的鬼鬼祟祟,隻要他按時往家裡拿錢就夠了。想到這兒,孟姝給許囿的轉賬截了圖,發到曾經的姐妹群裡。
她壓根沒想着要去配什麼凡爾賽的話,單單甩過去一張截圖,然後@了兩三個人。
王思穎果真上道。
“前腳賣了包,後腳就給了買新包的錢?”
“天哪,這可比在孟家當女兒還要爽啊!”
“有這樣出手闊綽的老公,就算離婚了也賺大發了啊。”
其餘幾位也就不好再裝死,人機一樣恭維起來,孟姝一點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