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我帶着追雲來看您了!”他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護腕上站着一隻昂首挺胸的白隼。
那鳥一見謝辭微,就有些急躁地拍了拍翅膀,又因腳腕上一根金屬鍊子扣在護腕上,飛也飛不起來。
它急得直叫。
阿婆看它就跟看小孩兒似的,前幾日腌了些肉幹,現下一拍腦袋想起來了,忙不疊進廚房去拿。
“你不要天天往這邊跑行嗎。”看着阿婆進屋了,謝辭微才走上前,與白遲晨并肩,“要是有人疑心怎麼辦?”
“那就不能是我對你一見鐘情了?”白遲晨理直氣壯道,“男歡女愛之事,他們也要管?”
“……”謝辭微一時無語。
追雲在一旁嘤嘤叫,伸着脖子往謝辭微這邊湊,把腦袋往她脖頸處埋。
白遲晨看着隻覺眼紅,一隻鳥都能光明正大與她親昵,他這麼個與謝辭微朝夕相處近四年的人,到頭來還隻算是個“哥哥”。
“誰是最乖的小鳥?啊,是我們追雲呀。”謝辭微笑着跟白隼逗趣兒,嘴裡不住“嘬嘬”。
白隼像是有靈性似的,再一次驕傲地昂起了脖子。
等等如臨大敵地爬上了樹,弓起身子緊緊盯着被兩人圍在中間身形巨大的鳥。
兩人一鳥,不看物種的話,倒是有一番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趣味。
“子書與回京了。”白遲晨冷不丁突然來了句。
謝辭微遞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
“——明德堂右都使。”白遲晨解釋道,“你小心點,這女人就是個瘋子。”
“噢?”謝辭微來了興趣。
這些天不少人都在她耳邊提起了右都使,但沒一個人告訴她這人具體是什麼樣。
現下白遲晨提起,她知道白遲晨肯定會詳細展開來講。
“當年前朝餘孽最活躍的那段時間,京中不少花樓都是它的暗線,子書與就是從那裡面出來的。”白遲晨伸手去摸追雲的頭,被它躲了過去。“那時她才……七八歲吧,一把火燒了她在的那一家,後面官府的人才順藤摸瓜清出來了不少銀蓮的人。”
“雖說離開了那個地方,她過得也沒多好。據說她有蠻族血統,小時候長相和口音都與中原人不一樣,經常被人驅趕。”
“中間的一段經曆不為人所知,再然後她便入了東宮,成了太子的鷹犬。”
謝辭微挑眉。
“明德堂地牢有間刑房,你猜猜主刑的人是誰?”白遲晨“唰”一聲展開扇子,“我可聽說,進了那裡的人,就沒有能全須全尾出來的。”
“多謝忠告。”謝辭微笑着歎口氣,“我倒覺得,我已經把右都使得罪透了啊。”
“你想想,她這麼多年忙裡忙外也不過一個右都使,我一來就是左都使,好巧不巧剛好就比她高那麼點兒,她能不介意?”
阿婆端着一盒肉脯出來了。
“……算了,今日午後去看看再說吧。”謝辭微住嘴。
*
吃過飯,謝辭微拎着白遲晨扔出了門,而後與魏時一道往東宮方向去了。
東宮在皇宮裡,東宮下屬辦公雖然是在皇城裡,離皇宮卻還有段距離。
一路走過去,沿途小販叫賣聲不絕。大渝商貿繁榮,街禁不嚴,大街小巷兩旁滿是挑擔支攤子的商販。
“啊,好飽……”魏時摸着肚子跟在謝辭微身後,滿眼羨慕,“雖然都使是女子,但怎麼感覺就是比我受歡迎呢……”
又是一朵絹花被扔進謝辭微懷裡,她拈花向着來處看去,一布衣女子羞澀地捂臉跑掉了。
“年輕真好啊……”
魏時吸了吸肚子:“等到我這個年紀,腦子裡也隻剩下吃了。”
“你才比我大幾歲?”謝辭微滿是無語,“還有,這跟男女沒關系。”
她一臉嫌棄地上下打量魏時一番:“擡頭挺胸收腹!别總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人家姑娘能看上你才怪了。”
“啊——”魏時拖長了語調,有氣無力道,“之前跟着右都使巡邏也是,雖然她長得沒有都使您好看,但人家身形高大,那手臂上啊都是肌肉,感覺一拳就能送我歸西……”
“跟在你們這些人身後,根本沒有姑娘會看上我嘛。”
謝辭微腳步一頓。
“怎麼突然……”魏時差點撞她背上,跟着擡頭,“……嚯。”
說曹操曹操到啊。
那前方被一賣花女子纏着擋在面前的,不是右都使子書與又是誰。
謝辭微不認識人,她隻是看見了這人腰間的令牌。電光火石間,她便明白了這人的身份。
“不買花。”子書與面無表情地右移一步,那姑娘緊跟着就擋了過來。
“那、那個,我,官人……”賣花姑娘低着頭,耳尖紅紅的,絞着手指,聲若蚊呐。
任誰看,都能看出眼前這姑娘一片萌動的春心。
——除了一根筋的子書與。
她又往左一步,毫不意外繼續被擋住了。
“天哪,又是一個。”魏時頓覺生無可戀。
他沒壓着聲音,前面的子書與應當是聽見了。
謝辭微狠狠給了他一爆栗,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招呼。
“噢,謝大人。”子書與突然回頭,非常自來熟地與謝辭微交談,“好久不見,我正有事找你呢……”
“官人——”
在賣花姑娘念念不舍的挽留聲中,謝辭微一臉懵地被子書與拽走了。
“我、我們認識?”謝辭微跟在她身後,有些疑惑。
“不認識,但是現在認識了。”子書與沒有回頭,嗓音帶着些許冷淡,“失禮,形勢所迫。”
“不過,本來我們今日也是要見面的,謝大人。”
子書與語調沒有絲毫起伏,腳上也未曾停頓。
“初次見面,我是子書與,明德堂右都使。謝大人,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