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大婚。
那天是個好日子,太後孝期已過,于承乾帝而言,來一場喜事,确實能稍微沖淡京都上方的陰霾。
謝辭微有官職在身,不用跟着東宮的人一同,但她和子書與、墨雲都承擔了太子明面上的護衛工作,這時也跟在了太子身後。
蕭廷晔的眉眼與皇後不太相似,倒是與承乾帝更像一些。他穿上大紅婚服,似乎一掃往日沉疴,變得張揚起來,畢竟是大喜的日子,主人公自然喜氣洋洋。
二皇子雖然臉色不好看,但該有的禮節還是沒少。明争暗鬥是一回事,這種平日裡禮數上粉飾太平的事,也沒傻子想着給對方難堪。
不然沒多少實質性傷害不說,還會影響自己的風評,偷雞不成蝕把米。
新娘子繞城一圈,黃昏之時才會由三皇子正門迎接,而後擡入三皇子府。
在此之前,先是午宴,三皇子誠宴賓客,一桌一桌敬過去,接着便是下午的宴會。
太子不勝酒力,喝了幾杯就借口不喝了,隻吃菜,端坐在那裡。
子書與被錦衣衛的人纏着拼酒,沈暗山與幾位大儒有些交流。謝辭微跟着子書與,隻見這人一杯接一杯,卻不見半分醉意。
謝辭微也有些醉了,見太子身邊跟了不少人,于是跟子書與打了聲招呼,自己一個人沿着小道往假山那邊走去。
三皇子府的花園景緻不錯,秋日正是菊花盛開的時節,又逢大婚,花園裡擺滿了黃鶴樓、紅衣女、粉牡丹一類顔色豔麗招搖的花朵。
隻是秋日不比春朝,少了花叢中飛舞的蝴蝶為伴,謝辭微隻覺得還是少了些意趣。
賓客大都在前院,熙攘吵鬧聲漸漸遠去。謝辭微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一個廢棄的偏院。
太子與三皇子是政敵,要是被發現東宮的人跑到三皇子府隐秘的地方來,就不好了。
謝辭微欣賞了一番那院子裡荒涼卻郁郁蔥蔥的景色,而後決定轉身離去。
隻是途徑假山處,迎面突然拉拉扯扯走來一男一女,謝辭微眼神一凝,閃身躲到了假山之後。
“你放開我!”那女子不停掙紮,卻也不敢太大聲,唯恐引來其他人。
“我說了,我不知道!我去的時候,人就已經不在那裡了!”
男子不依不饒:“主子說了,若是事不成,你想想你的父母,還有那個孩子……你難道忍心讓他沒有父親?”
女子聞言,掙紮的力度弱了些,隐隐有了哭腔:“可是、可是我……”
謝辭微靠在假山後,呼吸微不可聞。她仔細分辨着兩人的話。這兩個人,她一個也不認識,隻是話中傳達出的意思讓她有一種預感。
這兩人接下來的話,一定與今日賓客有着莫大的關聯。
“他是喝醉了,可是今天賓客那麼多,他身份如此尊貴,怎麼可能承認我呢?”女子哭道,“就算我闖進去,你把人帶來捉奸在床,又有什麼用?”
“皇家天威不容侵犯……”
謝辭微呼吸一滞。
“何況他剛剛借口醉了,根本不喝别人遞過來的酒,又說下去換衣服,然後被一個眼生的侍女帶走了。”那女子繼續解釋,“我去的時候,人就已經不在了……”
而後那男子又說了些什麼,大概就是讓人今天一定要把某人拖下水。
謝辭微陷入沉思。
聽起來,這人似乎與皇子糾纏不清,餘情未了?可從她話語中能猜出,這人一定自卑于身份微賤,不奢求能被擡入後院,卻又被人抓住了把柄,才不得不鬧這麼一處。
隻是不知,與她有情的,到底是二皇子,還是三皇子。
兩人走後,謝辭微從藏身的假山後走出,并沒把剛剛的事放在心上。
反正無論是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與她沒有關系,她也樂得見這些人遭殃。
回到前院,筵席未散,隻是太子已經不在座上了。
謝辭微環顧一周,見隻有墨雲還站在原地。一旁,子書與還在拼酒,沈暗山還在與人交談。
她沒看見太子,林勤也不在。
“謝都使。”
謝辭微走近,墨雲與她招呼。
“殿下呢?”
“剛剛酒灑了,殿下下去換衣服了。”墨雲回答。
“酒灑了?”謝辭微臉色微變,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
“誰帶殿下去的?”
“自然是三皇子府的侍女啊。”墨雲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謝辭微頓時急了:“往哪個方向去了!”
“那邊……”墨雲擡手指了指,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謝辭微沖了出去。
“奇怪。”墨雲撓了撓頭,“謝都使怎麼這麼緊張?”
難道……真的跟殿下猜的一樣,謝都使暗戀太子殿下?
謝辭微咬牙,内心焦急,腳下不停。
可惡,她怎麼忘了太子也是皇子啊!
也不知道是太子在哪裡留下的風流債,堂堂太子,欺負了人家姑娘,卻連承擔後果的勇氣都沒有嗎!
隻是她現在比起譴責太子,更緊急的是要在事情發酵之前阻止。
啧,對不起了,不知名的可憐姑娘!
謝辭微在内心忏悔一句,擡眼就看見了手中捧着什麼東西、勻速走到一處院門前的林勤。
那正是剛剛墨雲擡手指的方向。
太子就在那裡!
謝辭微一把抓住林勤的胳膊,怒道:“你怎麼能貿然離開殿下呢!若是有人——啧,快走!”
林勤被拉得一個踉跄,滿臉疑惑:“……殿下?殿下怎麼了?诶、诶诶,都使您慢點,雜家這把老腰……”
“嘭!”
謝辭微一腳踢開了門。
蕭廷瞻讨厭酒,如非必要他很少飲酒。
或許是他冷着臉太吓人,斟酒的侍女吓得手一抖,滿壺瓊漿玉液悉數喂給了太子那身蟒袍。
“……啧。”蕭廷瞻有些頭痛地看着面前吓得瑟瑟發抖、不住磕頭的侍女,壓了壓眉眼問,“有沒有換衣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