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衣櫃深處抽出那條最愛的裙子,戴上星星月亮形狀的不對稱的銀色耳釘,把發尾的弧度燙到剛剛好。
關上門,擰上鎖。
看着那個空落落的鎖孔,我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過去也被鎖在了門後。
離開家。
來到熙熙攘攘的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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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嗎?”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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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rgerBlast的門口,遠遠地轉頭看到他。
他倚在門廊旁的木架子上,脊背微弓,長腿随意地伸着,在綠植的掩映下顯得修長而懶散。
木架上擺了好幾層熱帶綠植。
他身後是塊窗戶,玻璃扣下陽光,在他身後映出搖曳不止的樹影。
漫反射讓他的臉更柔和了,讓人覺得他生來就不會犯任何錯。
他是街上唯一沒有低頭看手機的人,隻是兩隻手垂着,離我更近的那隻手用指尖無意識地敲着花架木闆。
他的眼神望向遠處,我的眼神卻停留在他身邊那個精緻的、打着可愛蕾絲蝴蝶結的透明禮盒上。
他沒有注意到我,這讓我有最後的時間得以在世界末日前好好看清他的臉——
雖然我已經見過他了。
他的眉骨微微隆起,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鼻梁的弧度十分精巧,是任何女人見了都想吻上去的弧度。
他看起來很開心,唇角輕輕抿着,連下巴的線條都被陽光浸潤,讓我甚至想從睫毛吻到嘴角。
他穿一件淺灰色的衛衣,領口松松垮垮,露出鎖骨凹陷處一小塊白皙皮膚。
似乎是因為等待的我遲遲不來,他掏出手機看了看屏幕,握着手機的手指節上可見淡淡的青筋,我看着,便覺得他用這雙手做咖喱的樣子此時若隐若現。
然後我注意到他右手小指上有一顆淡淡的黑痣。
風忽然大了些,木架上的綠蘿“沙沙”作響,像有一整片雨林在為他遮風擋雨。
他偏頭的瞬間,耳尖泛起一點紅。
陽光穿過他發間的縫隙,我在樹叉投下的陽光的縫隙中看到他,從此屏住呼吸。
于是連他睫毛顫動的頻率都變得清晰可辨。
——是他啊。
還是本來就該是他呢?
我又一次被拉回那個血紅色的傍晚,那團模糊的猙獰的血肉在腦海裡碾來碾去。
唯一還算幹淨的,隻有他那張臉。
但他的臉卻比那團模糊的猙獰的血肉可怕無數倍。
他殺了人啊!殺了那麼多人!
而此刻,他坐在這裡,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早早在手機上預定了兩份雙層吉士漢堡,乖乖等着我來。
我停在樹蔭下,無法向前一步,更無法得知自己臉上現在是什麼表情。
就在這時,他擡起頭,正好看見我。
然後他笑了一下,像喜劇開場。
“你來了。”
他說着,朝我走來。
我沒有動。
我隻是看着他。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呢?
我此生都無從得知了。